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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岁寒知意(上)


紫宸殿里龙涎香的味道比往日重了些,沉甸甸地压在空气中,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夏静炎坐在御案后,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绷紧到极致的石雕。指节无意识地、一下下叩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响声,敲在殿内每个屏息凝神的宫人心上。他从景太后的慈宁宫回来已经整整一个时辰,没发火,没摔东西,甚至没说过一句话,就这么坐着,唯有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沉郁的黑色风暴。

白守拙躬着身子,几乎要将自己折成两段,小心翼翼地捧上一杯新沏的、温度刚好的雨前龙井:“陛下,喝口茶……顺顺气……”

夏静炎没接,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的目光虚空地落在御案堆积如山的奏折上,却又仿佛穿透了它们,看到了不久前景太后那张保养得宜、却刻薄冰冷的脸。

“皇帝近日似乎去栖凰宫走得勤了些?”景太后拨弄着手中的佛珠,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一个夙砂来的公主,冷着些便是了。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了,是谁把你扶到这个位置上的。静石近日处理江北水患,倒是颇为得力,朝中赞誉不少。你身为帝王,当以国事为重,莫要沉溺于儿女私情,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又是这样。永远是这样。将他踩在脚下,将夏静石捧上天。他做什么都是错的,夏静石做什么都是好的。甚至连他亲近哪个女人,都要被拿来比较,被训诫,被否定。

“离她远点。”最后,景太后留下这句话,带着一种施舍般的、令人作呕的“关怀”,“皇帝,你要时刻记得,谁才是你该倚仗的人。”

倚仗?倚仗这个用控制欲将他捆在龙椅上的母亲吗?

指节叩击桌面的声音愈发急促、响亮。

白守拙端着茶杯的手开始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

夏静炎叩击桌面的动作骤然停止。

凤戏阳来了。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宫装,步伐却沉稳有力。她身后没有跟着宫女,只自己捧着一个不大的锦盒。

“臣妾参见陛下。”她屈膝行礼,声音如同山间清泉,平静无波,瞬间冲淡了殿内那令人窒息的凝重。

夏静炎终于抬起眼皮,目光像淬了冰的钩子,牢牢锁在她身上,“戏阳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他开口,声音因长久的沉默而显得有些沙哑,但那声“戏阳”,却叫得异常自然。自从同床共枕后,他在私下里,便不再生疏地唤她“皇后”。

凤戏阳直起身,仿佛感受不到他目光中的压力,将手中的锦盒轻轻放在御案一角,避开了那些重要的奏折。“听闻陛下心绪不佳,臣妾新得了些香料,便想着送来给陛下试试。”她打开锦盒,里面是几枚色泽深褐、形状规整的香丸,“这香名‘岁寒’,是臣妾根据家乡古方调配的,气味清冽苦寒,或许能让陛下……头脑清醒些。”

她的话语温和恭顺,挑不出半点错处。可“清醒”两个字,落在夏静炎此刻敏感至极的神经上,不啻于一点火星溅入了油锅。

清醒?清醒什么?清醒他那个母后是如何一次次将他贬低得一文不值?清醒他自己是个连身边熏香都被人轻易洞悉、连亲近谁都受制于人的傀儡皇帝?

一股暴戾的怒气猛地窜起,几乎要冲破他理智的堤坝。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凤戏阳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腕。力道极大,带着一种毁灭般的冲动,捏得她纤细的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瞬间便泛起一圈骇人的红痕。

“凤戏阳,”他身体前倾,逼近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毫不掩饰的危险,“你又在试探朕?”

殿内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白守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凤戏阳疼得蹙起了眉,这次不是伪装。但她没有挣扎,甚至没有试图抽回手,只是抬起那双清凌凌的凤眸,迎上他审视的、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在那片暴戾的火焰深处,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被刺痛后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紧绷与……无措。

他在害怕。害怕被看穿这份狼狈,害怕连她这里,最后一点能让他喘息的地方,也失去。

“陛下,”她叹了口气,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真实的、无奈的纵容,指尖甚至轻轻动了动,在他紧绷的手背上极轻地抚了一下,“您弄疼臣妾了。”

那一下轻微的触碰,像带着奇异的魔力。夏静炎箍紧的手指猛地一僵,那股几乎要失控的力道,竟真的松懈了几分。

凤戏阳趁势,轻轻却坚定地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她垂眸看着腕上那圈清晰的红痕,不在意地用指尖抚了抚,然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锦盒中的香丸上。

“香料而已,用不用,全在陛下。”她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臣妾只是觉得,这‘岁寒’的味道,适合您。比之前那些甜腻腻的,”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抬眼看他,“更配您。”

更配您。

配什么?配他这阴晴不定、暴戾乖张的性子?配他这深陷泥沼、挣扎求存的处境?还是配他此刻这颗被至亲之人践踏得千疮百孔、却依旧不甘沉沦的心?

夏静炎心头的滔天怒火,奇异地被这三个字掀开了一个口子,只剩下满腔难以言喻的酸涩与……一种被精准理解的震动。他讨厌这种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可同时,他又贪婪地渴求着这份“懂得”,这份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人,能触碰到他真实内核的……共鸣。

他猛地别开脸,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硬邦邦地甩出一句:“朕的事,不劳你费心。”

“是。”凤戏阳从善如流,将锦盒又往他手边推了推,确保他能轻易拿到,“那臣妾告退。”

她转身,作势欲走。

“站住。”夏静炎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凤戏阳停步,没有回头。

“过来。”他命令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强势。

她缓缓转过身,走回他身边。还未站定,夏静炎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有些粗鲁地拉扯到自己身旁宽大的龙椅榻上坐下。动作间带着一股发泄般的力道,却又在触碰到她之后,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只是那只手依旧紧紧箍着她的腰肢,滚烫的掌心隔着衣料传递着灼人的温度,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陪着。”他吐出两个硬邦邦的字,便不再看她,目光重新落回那些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的奏折上,仿佛刚才那场一触即发的冲突从未发生。

凤戏阳安静地坐着,腰上传来的禁锢感让她有些不舒服,但她没有动弹。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那过于浓重的、试图掩盖什么的龙涎香气,混合着锦盒中“岁寒”香丸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冷冽苦意,形成一种矛盾却又和谐的气息。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紧贴着她的身体,那肌肉依旧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像一头受了重伤、却依旧亮着獠牙、警惕着四周的困兽。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冷光。目光不经意般扫过依旧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的白守拙。这条狗,知道得太多,也传递得太多了。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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