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醋海微澜
栖凰宫的蜜糖日子过得久了,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这深宫之中,只有他们两人,外界的一切纷扰与非议都不过是遥远的背景音。然而,皇宫终究是皇宫,那些被遗忘在角落、或是依旧心怀期盼的莺莺燕燕,总会在不经意间,提醒凤戏阳这个事实。
这日,凤戏阳去御花园采摘新开的墨菊,想为夏静炎新调的安神香添一味配料。行至九曲回廊处,恰巧遇见了几位正在赏玩秋景的妃嫔。为首的是那位曾被夏静炎在慈宁宫吓得面如土色的赵静姝,以及另外两个平日在景太后面前颇为得脸的贵人。
见到凤戏阳,几人神色各异,但还是依规矩上前行礼问安,只是那眼神中,难免掺杂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嫉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怨。
“皇后娘娘金安。”赵静姝声音依旧娇柔,却少了往日的张扬,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娘娘这是来为陛下采菊制香?娘娘真是有心了,陛下如今……怕是只认得娘娘调的香了。”
她这话听起来是奉承,细品却带着酸意。旁边一位穿着鹅黄宫装的瑜贵人接口道:“是呀,陛下如今龙体康健,却依旧只愿在栖凰宫静养,连姐妹们想请安问个好,都难得见上天颜。说起来,臣妾还记得去年此时,陛下还曾夸过臣妾宫里养的秋海棠别致呢……”
她话音未落,便被赵静姝悄悄拽了下衣袖,止住了话头。但那未尽之语,以及那隐含怀念与失落的眼神,却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一下凤戏阳的心。
她知道夏静炎待她不同,知道他为了她可以忤逆太后、震慑朝臣,甚至可以豁出性命。她也相信他对自己的心意。可听到别的女人,用这种熟稔的、带着某种隐秘回忆的语气提及他,提及她未曾参与的、属于他的“过去”,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情绪还是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她面上依旧保持着身为皇后的得体与淡然,微微颔首:“陛下需要静养,不喜打扰。诸位妹妹若有心,在各自宫中安分守己,为陛下祈福便是。”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说完,她便带着宫人径直离开,没有再看那些妃嫔一眼。只是回到栖凰宫时,那股莫名的闷气依旧盘桓在胸口,挥之不去。
夏静炎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见她回来,放下书卷,很自然地朝她伸出手:“回来了?外面风大,手这么凉。”
他握住她的手,习惯性地拢在掌心暖着,却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平日里她回来,眼中总是带着清浅的笑意,或是与他分享园中趣事,或是询问他今日感觉如何。可此刻,她只是垂着眼睫,任由他暖手,唇线微微抿着,显得有些沉默。
“怎么了?”夏静炎蹙眉,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仔细端详她的脸色,“谁惹你不痛快了?”他的语气瞬间带上了惯有的戾气,仿佛只要她说出个名字,他立刻就能去把人剁了。
凤戏阳抬眼看他,看着他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与因她情绪波动而升起的暴躁,心头那点酸涩忽然变成了几分委屈,还有一丝自己都觉得有些无理取闹的恼意。她别开脸,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只是路上遇到赵静姝和瑜贵人,听她们提起……陛下往年还曾夸过瑜贵人宫里的秋海棠。”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但那细微的停顿和刻意回避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她的在意。
夏静炎先是一愣,随即,那双总是蕴藏着风暴或算计的深邃眸子里,竟罕见地掠过一丝……慌乱?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有些无措。
“秋海棠?”他眉头拧得更紧,努力在记忆中搜寻,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烦躁,“什么秋海棠?瑜贵人……是哪个?”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后宫女人于他,不过是景太后用来监视控制他的棋子,或是朝臣们用来攀附关系的工具,面目模糊,名字陌生。他连她们的长相都未必记得清,更何况是夸过什么花。
凤戏阳见他这副全然茫然的模样,心中的气闷消散了些许,但那股酸意却并未完全褪去,反而带着点赌气的意味,低声道:“陛下不记得便算了。总归是臣妾来迟了,未曾见过陛下夸赞旁人院中花木的样子。”
这话里的醋意,已是显而易见。
夏静炎这下彻底慌了神。他从未处理过这种情况,凤戏阳一向冷静自持,与他并肩对敌时智计百出,私下相处时虽也有小性子,却从未因其他女人表现出如此明显的醋意。这让他心头莫名地发紧,又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隐秘的欢喜——她在乎他,很在乎。
“戏阳,”他有些急切地捧住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点笨拙的急切,“你听朕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耳根竟微微泛红,眼神飘忽了一瞬,才重新聚焦在她脸上,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发誓的郑重:
“朕……朕从未碰过她们。”
凤戏阳怔住了,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认真,和他那因窘迫而微红的耳根,心中的醋意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一丝不可思议取代。
夏静炎见她不信,更急了,语速都快了几分:“是真的!在你去和亲之前,朕身边从未有过任何人!那些女人,有的是母后塞进来的眼线,有的是夏静石或朝臣送来的探子,朕防她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碰她们?”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留宿紫宸殿……是让她们睡在外间的榻上,朕睡里面,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着。去她们宫中……也只是做给外面看的幌子,朕要么让她们在地上跪一夜,要么就直接点穴弄晕,从未同房!”
他说得急切,甚至带上了几分属于暗卫处置手段的狠戾,但那双紧紧锁着凤戏阳的眼睛里,却满是紧张和忐忑,生怕她不信。
“但凡有人敢泄露半个字,或者心存妄念,”他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朕就直接杀了,连同她们背后的家族,一并清理干净。”
解释到最后,他几乎是带着点委屈和控诉地看着她:“朕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你,你怎么能……怎么能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来质疑朕?”
这一刻,那个杀伐决断、阴鸷暴戾的帝王不见了,眼前只有一个急于向心爱之人证明清白、笨拙又真诚的男人。他那副“朕很委屈但朕不说”的别扭模样,与他平日里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凤戏阳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春水。
所有的醋意、闷气,都在他这番急切又带着点“自爆”性质的解释中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澎湃的心疼与爱意。她想起他自幼生长的环境,想起景太后的控制与打压,想起他身边无处不在的阴谋与算计。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不仅要保全自身,还要为她守住这份纯粹,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微烫的耳垂,眼中氤氲着水汽,却带着无比明亮的笑意:“傻子。”
夏静炎被她这声带着宠溺的“傻子”叫得一愣,随即看到她眼中了然与心疼的神色,紧绷的心弦才骤然松弛下来。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嵌进身体里,声音闷闷地响在她耳边,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一丝后怕:
“凤戏阳,你不准瞎想!朕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你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谁都不能染指,连想都不准想!”
这霸道又幼稚的宣言,彻底驱散了凤戏阳心中最后一丝阴霾。她回抱住他,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有些失序的心跳,轻声却坚定地回应:
“好,都是我的。阿炎也是我的,只是我的。”
夏静炎得到她的回应,心中那点不安才彻底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充盈的满足感。他低头,寻到她的唇,吻了上去。这个吻不再是带着掠夺或标记的意味,而是充满了珍视、安抚与失而复得的庆幸。
醋海微澜,最终化作了更深的羁绊与甜蜜。夏静炎用他最笨拙也最真实的方式,向凤戏阳袒露了他从未示人的、最为干净纯粹的内心角落。而凤戏阳,则用她的信任与心疼,回应了这份独一无二的守护。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之中,他们彼此,是对方唯一的、不容玷污的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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