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借刀
凤戏阳那点子因妃嫔闲话而起的醋意,如同投入湖面的微小石子,在夏静炎心底激起的,却是滔天巨浪。并非因她的小情绪,而是这情绪背后所代表的——她在乎他,会因为别的女人提及他而感到不悦。这认知让他心头如同被羽毛搔刮,又痒又麻,一种近乎幼稚的得意与巨大的满足感油然而生。但同时,那些让她不悦的“苍蝇”,也彻底触怒了他。
他的戏阳,合该被他捧在掌心,被他一人独占目光,岂容那些蝼蚁置喙,惹她半分烦忧?
于是,一场借题发挥的清洗,在温情脉脉的掩护下,悄然展开。
翌日清晨,夏静炎心情颇佳地用了凤戏阳亲手准备的早膳,甚至还多喝了半碗她盯着他必须喝完的补血药膳。膳后,他并未像往常那般赖着她念书或下棋,而是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
“朕去前头转转。”他语气随意,像只是去御花园散个步。
凤戏阳正拿着银剪修剪一盆兰草的枯叶,闻言抬头,对上他看似平静,眼底却暗藏锋锐的眸子,心中了然。她放下银剪,走到他身边,替他抚平龙袍上最后一处微不可察的褶皱。
“嗯,”她轻声应道,没有多问,只是指尖在他胸口轻轻点了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叮嘱,“早些回来,今日太医还要来请脉。”
夏静炎捉住她欲收回的手,低头,在她指尖落下一个轻吻,眼神幽深:“等着朕。”
他离开的步伐沉稳,背影在晨光中拉出挺拔而孤峭的剪影。凤戏阳站在殿门口,直到那玄色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她知道,这后宫,怕是要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浪了。
夏静炎并未去往常议事的紫宸殿,而是直接去了处理宫务的敬事房。他往主位上一坐,面色冷峻,无需多言,那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便让所有管事太监噗通跪了一地,冷汗涔涔。
“鹤元”夏静炎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
“奴才在!”沈鹤元连忙应声。
“去查查,昨日在御花园,都有哪些不长眼的东西,在皇后面前嚼了舌根?”他语气平淡,但是却掷地有声。
沈鹤元心中一凛,不敢怠慢,立刻着人去查。不过一刻钟,详细的名单便呈了上来,不仅包括了赵静姝、瑜贵人,连当时在场、虽未明言但神色间流露出类似情绪的几个低位嫔妃,以及她们身边可能多嘴的宫人,都记录在案。
夏静炎扫了一眼名单,指尖在赵静姝和瑜贵人的名字上轻轻一点,语气漠然如同在决定两只蝼蚁的生死:“赵氏,瑜氏,言语失德,冲撞中宫,即日起褫夺封号,降为更衣,迁入北苑静思己过。”
北苑,那是比冷宫还不如的地方。此言一出,沈鹤元头皮发麻,却不敢多言,连忙应下。
“还有,”夏静炎的目光继续往下扫,落在了赵静姝父亲一个依附景太后的四品文官和瑜贵人兄长一个在吏部任职、与夏静石门下往来密切的官员的名字上,“教女无方,家风不正。赵贽,革去官职,永不叙用。瑜勉,调任岭南烟瘴之地,即日启程。”
轻描淡写间,两个家族的前程,就此断送。这不仅仅是泄愤,更是精准地敲打了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景太后和夏静石。既剪除了无关紧要的枝蔓,也警告了那些蠢蠢欲动之人,皇后,是他的逆鳞,触之即死。
处置完这些,夏静炎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起身便回了栖凰宫,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他回来时,凤戏阳正坐在窗边,对着那盆兰草出神。阳光透过窗棂,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侧脸宁静美好。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见他脸色如常,甚至比去时还松快几分,便知事情已了。她没有问结果,只是站起身,迎上前,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微微蹙眉:“手有些凉,可是在外头吹风了?”
夏静炎享受着她的关切,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拉到唇边呵着热气暖着,语气带着点邀功般的得意,又努力想装得平淡:“朕把吵到你的苍蝇都拍死了。”
凤戏阳看着他这副“快夸我”却偏要强装冷酷的模样,心头软成一片。她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拉着他走到暖榻边坐下,又将一直温着的参茶递到他手里。
“为了几句闲话,何必动这么大干戈?”她语气带着嗔怪,眼底却漾着清浅的笑意,“倒显得我小气了。”
“朕乐意。”夏静炎抿了口茶,温热液体滑入喉咙,熨帖着四肢百骸。他将她揽到身边,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低沉下来,“朕的女人,轮不到她们来说三道四。以后谁再让你不痛快,直接告诉朕,朕替你出气。”
这霸道又护短的话,让凤戏阳心底最后一丝因昨日醋意而产生的赧然也消散了。她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只觉得无比安心。
“阿炎,”她轻声唤他,带着一丝认真的意味,“如此一来,景太后和夏静石那边,怕是会更加视我为眼中钉了。”
夏静炎冷哼一声,指尖缠绕着她一缕青丝把玩,眼神锐利如刀:“他们何时不是?朕此举,就是要告诉他们,动你,就要付出代价。也好让他们看清楚,这后宫,究竟是谁说了算。”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一种运筹帷幄的冷静:“况且,拔掉这几颗钉子,也能让朕更清楚地看到,他们接下来会往哪里安插新人,或者,哪些藏在更深处的钉子,会因此按捺不住,露出马脚。”
凤戏阳立刻明白了他的深意。他不仅是护着她,更是以此为契机,进一步清洗后宫,巩固势力,并试探对手的反应。这既是一场情感上的维护,也是一步精妙的权谋之棋。
“我明白了。”她仰头看他,眼中闪烁着与他同频的冷静光芒,“我会让夜枭盯紧各宫动向,尤其是北苑和那些被波及的宫人处,看看有无异常联络。”
“嗯。”夏静炎满意于她的默契,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你只需安心待在朕身边,看着便是。”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殿内“龙潜”的冷香静静弥漫。外面因皇帝雷霆手段而引发的暗流与恐慌,似乎都被隔绝在这方温暖天地之外。
夏静炎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把玩着凤戏阳的手指,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道:“说起来,夙砂那边……慕容家最近似乎安静得有些反常。”
凤戏阳心神一凛,知道正题来了。她收敛了方才的温情,神色变得专注:“皇兄前日密信中提到,慕容仲称病,已多日未上朝,边境的军队也暂时停止了调动,像是在等待什么。”
“等待?”夏静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是在等朕这边的‘好消息’吧?比如,朕因为沉迷美色,彻底废弛朝政?或者,你我二人因后宫琐事心生嫌隙?”
凤戏阳蹙眉:“阿炎的意思是,他们是在故意示弱,引我们放松警惕,或者……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未尝没有这个可能。”夏静炎眸光幽暗,“庄相老奸巨猾,慕容仲也不是莽夫。他们联手,绝不会只满足于在夙砂内部争权。朕怀疑,他们与夏静石之间,恐怕还有我们尚未查知的勾连。”
他坐直了身体,手指在榻几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得想办法,让他们动起来。只有动了,才会露出破绽。”
凤戏阳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或许……我们可以‘帮’他们一把?比如,让夜枭在边境制造一些小规模的‘摩擦’,伪装成慕容家部下按捺不住,挑衅生事。这样一来,无论慕容仲是真病还是假病,他都无法再安稳地待在幕后,必须出面处理。我们也能借此观察,夏静石在锦绣这边,会作何反应。”
“引蛇出洞?”夏静炎看向她,眼底满是激赏,“好主意。就这么办。细节你来拟定,让夜枭执行,务必做得干净,像真的一样。”
“好。”凤戏阳应下,心中已开始飞速盘算。
一场针对夙砂对手的阴谋,就在这依偎的温情中,被轻描淡写地定了下来。他们既是彼此最亲密的爱人,也是最默契的同盟,于私,他为她清扫庭院,于公,他们共同布局天下。
这借题发挥的清理,如同撒下的一片糖霜,既甜了她的心,也黏住了敌人的脚。而更深远的谋划,则如同潜藏在糖霜下的利刃,正等待着最佳的时机,予敌人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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