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风雨同舟
慕容家在北境的挑衅与夏静炎毫不退让的强硬姿态,如同两块巨石碰撞,激起的尘埃尚未落定,新的波澜又已暗生。
这日,凤戏阳收到了凤随歌通过极其隐秘渠道送来的一封长信。信中用词隐晦,但字里行间透出的信息却让她心头沉重。凤随歌在信中提及,慕容家似乎与锦绣内部某位“位高权重”之人达成了某种默契,不仅军械来源可疑,其军队调动也仿佛总能提前预知凤随歌的部署,致使他几次围剿计划功败垂成,甚至险些陷入重围。信末,凤随歌语气凝重地写道:“彼辈所图甚大,恐非仅止于夙砂权柄。妹在敌营,万事谨慎,兄自当竭力周旋,然……若事不可为,当以自身安危为重。”
“敌营”二字,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得凤戏阳心脏微微一缩。她身处锦绣皇宫,享受着帝王的极致宠爱,但在兄长眼中,这里依旧是危机四伏的敌营。而那句“位高权重”,几乎是不加掩饰地指向了夏静石,甚至可能……牵连更广。
她将密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跳跃的火苗将纸张吞噬,化为灰烬,脸色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显得异常平静,唯有紧抿的唇线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宁。
夏静炎踏着夜色回来时,看到的便是她独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出神的模样。殿内没有点太多灯烛,只有她手边一盏孤灯,将她纤细的身影勾勒得有些单薄。
“怎么坐在这里?”夏静炎蹙眉,解下带着夜露寒气的披风扔给德安,大步走到她身边,手掌自然地贴上她的后颈,感受到一丝凉意,语气便带上了不悦,“伺候的人呢?都不知道给你加件衣裳?”
凤戏阳回过神,仰头看他,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不冷。只是在想些事情。”她抬手,握住他贴在自己颈间的手,那掌心滚烫的温度让她冰凉的指尖稍稍回暖。
夏静炎反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拧眉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夙砂那边有消息了?”他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
凤戏阳没有隐瞒,将凤随歌信中的要点,剔除掉过于敏感和可能引他多想的措辞,简略地告诉了他。重点强调了慕容家可能与锦绣内部高层勾结,以及凤随歌面临的困境。
夏静炎听完,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眼底风暴凝聚。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窗棂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木屑簌簌落下。
“好一个夏静石!好一个‘位高权重’!”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几个字,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朕还没去找他算账,他倒是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到边境,伸到夙砂去了!他是真想逼朕现在就宰了他吗?!”
他周身散发出的暴戾气息,让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凤戏阳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怒火,那怒火不仅针对夏静石,也针对这层层叠叠、仿佛永无止境的阴谋算计。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没有像往常那样出声安抚,而是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了他紧绷的腰身,将脸颊贴在他因怒气而微微起伏的胸膛上。
“阿炎,”她声音很轻,却像是一盆温水,悄然浇熄着他心头的烈焰,“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
夏静炎身体一僵,低头看着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那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下颌,带来一阵微痒。她身上清冽的香气混合着“龙潜”的冷息,奇异地抚平了他狂躁的心绪。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将那背后搞鬼之人碎尸万段的冲动,手臂缓缓收紧,回抱住她。
“朕知道。”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沉重的疲惫,“他在试探朕的底线,也在消耗朕的耐心。”
他将下巴搁在她发顶,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眼神锐利如鹰:“他想让朕乱,朕偏不乱。他想借慕容家之手牵制凤随歌,消耗夙砂国力,甚至引朕与夙砂交恶,他好坐收渔利……算计得倒是精!”
凤戏阳在他怀里轻轻点头:“皇兄也是此意。他在信中暗示,慕容家近来动作频频,看似咄咄逼人,实则有些急躁,恐怕背后之人给他们的压力也不小,或者……是给了他们某种必须尽快取得‘成果’的承诺。”
夏静炎冷哼:“狗急跳墙罢了。”他沉吟片刻,道,“既然他们想玩,朕就陪他们玩把大的。明日朕便下旨,以‘协防边境,清剿流窜叛匪’为名,增派一万玄甲军前往北境,归北境都督节制。同时,让夜枭将我们掌握的、关于慕容家与不明势力勾结的部分证据,巧妙地‘泄露’给凤随歌,助他在夙砂朝堂争取更多支持,也让慕容仲那老匹夫尝尝被内外夹击的滋味!”
玄甲军是夏静炎直属的精锐,调动他们,意义非同一般。这已不仅仅是威慑,而是摆出了随时可能介入夙砂内战的姿态。而“泄露”证据,则是将计就计,既支援了凤随歌,又将祸水引向了夏静石。
“此举会不会太过激进?”凤戏阳有些担忧,“朝中那些老臣……”
“他们?”夏静炎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朕意已决。谁若再敢啰嗦,便是与叛国者同罪!”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微蹙的眉头,伸手用指腹将其抚平,语气放缓了些:“放心,朕自有分寸。这把火,既然烧起来了,就不能让它轻易熄灭。要么烧死敌人,要么……”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狠绝,“就将所有潜在的威胁,一并烧出来!”
他的决心如同磐石。凤戏阳知道,此刻任何劝阻都是徒劳,而且,兄长的处境也确实需要更强有力的外援。她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坚定有力的心跳,轻声应道:“好。我都听阿炎的。”
她的顺从与信任,让夏静炎心中那点因局势紧绷而产生的烦躁消散了大半。他拥着她,在静谧的殿内站了许久,仿佛要从彼此身上汲取面对前方风雨的力量。
“戏阳,”他忽然低声唤她,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脆弱的需求,“等这些事情了了,朕带你去江南。听说那里的春天,杏花烟雨,很美。”
这是他第一次,在谋划着腥风血雨的同时,与她勾勒一个属于未来的、安宁的愿景。
凤戏阳心头一颤,一股酸涩的暖流涌上眼眶。她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怀里,掩去瞬间泛红的眼圈,声音闷闷地,却带着无比清晰的承诺:
“好。我等阿炎带我去看杏花烟雨。”
窗外,秋风更紧,卷起落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而殿内相拥的两人,在烛火映照下,身影紧密相连,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相互依偎的孤舟,坚定地驶向未知的、必将充满荆棘与烽火的未来。风雨同舟,他们早已别无选择,也……不愿再做其他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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