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终于回来了

昏黄的壁灯在包厢的绒面墙上投下暧昧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威士忌的醇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季宴礼仰头，将杯中残余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一下。许星澜沉默地为他重新斟上，指尖在冰凉的玻璃瓶身上无意识地摩挲着。

就在这时，坐他对面的周铮晃着酒杯，故作随意地开口，声音却像颗石子砸进看似平静的水面：“宴礼，我听说……林语柔回国了。”

季宴礼斟酒的动作未有分毫停顿，只是眼皮都未抬，仿佛听到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然而，几乎是在那三个字落下的瞬间，许星澜感到紧挨着自己的那条手臂肌肉瞬间绷紧，硬得像块铁。

季宴礼握着杯壁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一道浅痕，随即又飞快地松开，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失态只是灯光投下的错觉。

这个叫林语柔的女人，对季宴礼而言，绝不仅仅是“曾经认识”那么简单。

许星澜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冰凉的酒杯壁贴上掌心，带来一丝刺骨的清醒。他嘴角努力向上牵了牵，勾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转向刚才说话的人：“林语柔，是谁啊？怎么从来没听你们提起过？”

周铮窥着季宴礼的脸色，见他除了眼神更冷几分外并无阻止之意，便凑近许星澜，压低声音：“她呀，可是我们A大当年的风云人物，追她的人能从这儿排到法国。”他顿了顿，目光在许星澜脸上打了个转，带着点意味深长，“跟你家季总当年，那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许星澜唇边的笑意僵住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垂下眼睑，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声音却维持着平稳：“是宴礼的前女友？他从来没提过。”

“啧，旧事不堪回首嘛。”周铮拍了拍他的肩，带着点戏谑，“人家当年眼界高，把你家这位给甩了。他那么骄傲一个人，这伤口哪能轻易揭给别人看？”他顿了顿，视线在许星澜英挺的眉眼间逡巡，半开玩笑地补充，“再说了，要不是当年有林语柔这一出，现在哪轮得到你坐在这儿，是不是？”

“咔嚓”一声，季宴礼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烟，竟被拦腰掐断。

他缓缓抬起眼，眸色沉得像化不开的浓夜，视线如冰锥般刺向周铮，声音寒彻骨髓：“周铮，你最近是太闲了？如果国内的业务不够你忙，我不介意和你哥谈谈，送你去海外分公司历练几年。”

周铮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他慌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干笑两声：“别别别，季总，我错了！我这张破嘴就是没把门的……我自罚三杯！我这不是……不是怕你心软，又着了那位的道儿嘛！”他说着，赶紧给自己斟满酒，仰头一饮而尽。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打着圆场，试图活跃气氛，聊起了别的话题。

然而，许星澜的心却像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湖面，再也无法平静。周铮那句“若不是因为林语柔，哪儿还有你？”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了他的心窝。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季宴礼假装和他在一起，仅仅是因为……他是林语柔离开后的替代品？

他侧过头，悄悄打量季宴礼。男人已经恢复了之前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紧绷和警告只是许星澜的错觉。但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依旧有些泛白。

许星澜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他不再主动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心里乱成一团。他想起和季宴礼初遇的场景，是在一个画展上，季宴礼主动过来和他搭话，眼神里有他当时读不懂的复杂情绪。现在想来，那是不是一种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的怀念？

聚会又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季宴礼显然已经没了耐心，他放下酒杯，起身，“走了。”

许星澜连忙跟着站起来。

周铮等人也不敢多留，纷纷道别。

回程的车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季宴礼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烦躁。许星澜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终于还是没忍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声问道：“宴礼，那个林语柔……她……”

季宴礼猛地睁开眼，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打断了他：“过去的事，不要再提。”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甚至有一丝被触及逆鳞的愠怒。

许星澜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季宴礼的态度，几乎等于默认了周铮话里的真实性。他不再说话，只是觉得胸口闷得发疼。原来这半年的温情脉脉，那些他小心翼翼珍藏的瞬间，可能都建筑在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之上。

车在公寓楼下停稳，许星澜低声道：“我先上去了。”说完，便想推门下车。

胳臂却突然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抓住。

季宴礼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只是说：“别想太多。”

别想太多？许星澜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他怎么可能不想多？他努力维持着平静，抽回胳臂，“嗯，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快步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仿佛卸下了所有力气，靠在冰冷的梯壁上，眼圈微微发红。他曾经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以为终于抓住了生命中的光，却没想到，自己可能只是站在光投射下的阴影里。

而此刻，坐在车里的季宴礼，烦躁地松了松领带，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眼前浮现的，却是三年前林语柔决绝离开的背影，以及……许星澜刚才那双强装镇定却难掩受伤的眼睛。

周铮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若不是因为林语柔，哪儿还有你？”

季宴礼狠狠吸了一口烟，眸色深沉。

林语柔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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