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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为何就忍不下这一时


两个绑匪再度踏入东屋,高个子朝榻上沉声道:

  “咱们做笔交易。”

  沈月疏仍维持着自我保护的蜷缩姿态,残破的寝衣被她紧紧攥在胸前,她强作镇静,抬眸道:

  “你讲。”

  “雇我们的人还欠五十两尾银。你若愿出这笔钱,我们即刻放人。”

  沈月疏闻言,心头莫名一涩——

  原来自己竟还不如卓鹤卿随身的一枚玉佩值钱。

  这念头一闪而过,她平静回道:

  “好。”

  矮个子没料到沈月疏竟答应得如此干脆,心里顿时悔青了肠子——

  这分明是只油光水滑的肥羊!不捞个盆满钵满都对不住这运气!

  他慌忙倒吸一口气,纠正道:

  “不、不对!方才说错了,至少得要五百两!”

  沈月疏神色不变,淡然应道:

  “好,我让夫君给你们一千两。但你们若是毁了我,我便撞死在这儿,让你们一两银钱也得不到。”

  她迎上对方目光,接着道,

  “那便劳烦二位送我回府。若不便,也可寻来纸笔,我修书一封与他,你们带去,银钱自会按你们要求的时辰、方位如数奉上。”

  送她回府无异于自投罗网,两人断不敢冒这个险。

  对视一眼后,高个子绑匪当即决定:

  “我留下守着,你去寻纸笔。”

  矮个子点头应下,转身便出门去张罗。

  屋内只余沈月疏与那高个汉子,一坐一立,各怀心思,空气里静得只剩窗外偶尔的鸟鸣。

  ~~

  卓鹤卿一路向南疾驰,目光如炬般扫过道路两侧。

  忽见草丛中一抹熟悉的颜色,他勒马俯身,用剑尖轻轻挑起——正是沈月疏的锦帕!

  他心头一紧,随即涌上一阵欣喜:

  这个方向,果然没有错。

  车辙印在一处破旧民宅前赫然断绝。

  卓鹤卿将马匹拴在远处杨树下,借着草木遮掩,悄无声息地绕宅一周。

  随即身形一纵,轻巧地翻上屋顶。

  他伏低身子,借着高处视野将院内情形尽收眼底——

  却只见一对老夫妻在院中拾掇,举止从容,并无半点绑匪的戾气,更不似私藏了人的模样。

  难道判断有误?

  他心头一沉,却不甘就此放弃,目光扫向前后左右几个院落。

  只见西后方的院落陈设极为简单,屋前积尘,显是久未有人常住。

  一丝异样浮上心头——绑匪若要藏人,必选此类僻静无人之处。

  他当即从屋顶悄然滑下,潜至那可疑院落外,正欲细察,却见一个矮个子男子手持纸笔,步履匆匆地径直朝院内走去。

  卓鹤卿待那男子入院后,便与从沙悄然潜入院内。

  果不其然,在东屋的窗棂间,窥见了沈月疏纤弱的身影——

  她正跪坐于榻前,一只手死死攥住胸前已被撕裂的衣襟,另一只手却勉力执笔,在纸上急促地书写着什么。

  他朝从沙递去一个眼神,二人当即破门而入,以迅雷之势将屋内一高一矮两名绑匪制伏。

  沈月疏闻声转头,一见卓鹤卿,眼中顿时涌上难以置信的惊喜,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

  他终于找来了。

  卓鹤卿将绑匪牢牢捆在院中老树上,交由从沙严加看管,随即转身返回东屋。

  他利落地脱下外袍,将惊魂未定的沈月疏仔细裹紧,随即俯身将她稳稳抱起。

  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耳畔,只落下四个沉甸甸的字:

  “我在,不怕!”

  沈月疏苍白的脸颊轻轻靠在他肩头,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应道:

  “抱紧我,别放手。”

  卓鹤卿抱着沈月疏踏入院子,目光扫过从沙,声音清冷:

  “袍子脱下来给我。你在此守着,我回去遣人给你送来。”

  从沙不敢有丝毫怠慢,手忙脚乱地脱下袍子递过去。

  他心知今日守护不力,追责在所难免。

  眼下莫说是脱件袍子,便是要剥他的皮,他也只能硬扛。

  ~~

  时近晌午,卓鹤卿才将沈月疏带回宅邸。

  他未假他人之手,径直将她引入浴房。

  亲手为她洗去满身疲惫与尘垢,直至发丝间都透出清爽。

  随后,他用一袭绵柔的布巾将她严严实实裹好,才将人稳稳抱起,安置于卧房榻上。

  沈月疏身心俱疲,却是难以入眠,卓鹤卿又喂她喝下一碗安神汤,沉重的眼皮终于悄然合拢。

  卓鹤卿立于榻边,确定她已安然入眠,方才悄无声息地掩门离去。

  ~~

  卓老夫人端坐在厅堂的檀木椅上,一夜未眠,见卓鹤卿踏进厅堂,她立即倾身问道:

  “月疏怎么样了?”

  “受了惊吓,精神不大好,方才睡下了。”

  卓鹤卿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却依然保持着从容。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卓老夫人压低了声音,

  “府里上下谁要是敢在外头多一句嘴,决不轻饶。”

  她稍作停顿,指尖轻轻摩挲着檀木扶手,“这件事,就此打住吧,不必报官了。”

  卓鹤卿微微蹙眉:“报不报官,还是要等月疏醒了,听听她的意思。”

  “不可报官!”卓老夫人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闹得满城风雨,对卓家的名声不好,对她一个女儿家更是百害无一利。你且说实话,她……可曾被那些歹人欺辱了去?”

  “母亲,”卓鹤卿的目光沉静如水,

  “即便真有什么,月疏也永远是我的妻子。从今往后,我只会待她更好。这事便是对卓家有影响,那也是卓家疏于防范,让绑匪钻了空子,与她何干?”

  “这自然不是她的过错!”卓老夫人语气陡然转厉,

  “可这等事,对清流门第而言,便是蒙尘沾垢!我从未想过要她学那贞洁烈妇,只盼着此事能如清风过耳,了无痕迹,这要求……难道也算过分吗?”

  卓鹤卿静静听着,目光却一寸寸冷了下去,他缓缓摇头:

  “母亲,您衡量的是家族的体面,儿子要守护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所受的苦痛面前,您所说的那些,不值一提。”

  “罢了,我乏了,你先下去。”

  卓老夫人挥挥手,声音里透着力气耗尽的疲惫。

  她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心口一阵发闷。

  她没想到,鹤卿竟会为了月疏这样顶撞自己。

  她自然是心疼那孩子的,只是这世道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一旦报了官,卓府百年清誉必将荡然无存,儿子的脸面又往哪放?

  她这些年为维护先夫声誉,自己忍了苏姑娘母女整整十几年。

  又有谁关心过她委不委屈?

  月疏……为何就不能忍下这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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