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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暗蠹


自鑫宝斋出来后,两人相偕信步,回到了自家沁芳斋的后院。

  卓鹤卿径直进了厢房,沈月疏则转向前厅大堂。

  因二楼尚在装潢布置,眼下只开放一楼营业。

  这几日,周娘子研制的新茶点颇受追捧,引来不少茶客。

  对面肖琼嫂子那间铺子,终究没能撑住连日压价的消耗,昨日便已改作“大福胜芳斋”,专卖糕点。

  周掌柜说,这名字该是寓意“大福胜沁芳斋”。

  沈月疏听了,倒也未曾介怀——肖家的铺子,自然是肖家人说了算。

  只是点心铺子又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岂能想什么便成什么?肖家不嫌绕口便叫去吧。

  一场风波,便这样无声平息了。

  周掌柜见沈月疏来了,忙迎上前,笑吟吟地禀报:

  “夫人,这几日生意愈发红火,今日宁夫人又来定了好些糖水送到宁府去。您瞧,伙计们腿都快跑细了。”

  宁夫人?

  沈月疏微微一怔,随即会意——那是程怀悦出嫁后的称谓了。

  她依着周掌柜的指引转至大堂东南角,绕过一扇紫檀木屏风,果然瞧见程怀悦与三位女伴坐在一处。

  那三人沈月疏都认得——兵部尚书府上的五姑娘孙雅静、六姑娘孙雅明,以及乐阳刺史家的三姑娘陈子幽。

  这几位姑娘与程怀悦一般,皆是不拘俗礼的洒脱性子,眉宇间自带三分英气。

  见沈月疏过来,几人纷纷起身相邀。

  她含笑应下,全无推辞。

  从前父亲总嫌这几个姑娘失了大户千金的体统,不许她与她们亲近。

  可她却觉得这般磊落坦荡的性情,远比那些矫揉造作的闺秀更值得相交。

  闲谈间不免提及前些时日的风波,四位姑娘齐声道:

  “月疏姐姐,我们听闻此事,无不钦佩。女儿家立世,正当如此快意恩仇。既有仇隙,自当讨还,岂容奸佞之辈辱我清誉、损我闺阁风骨?”

  沈月疏心头一热。这些日子除了卓鹤卿,便只有这群无亲无故的姐妹这般明明白白地站在她这边。

  她暗自思忖:若不是程怀悦今日订的这单糖水实在价值不菲,真该给她们免了银钱才是。

  程怀悦见几人谈得正酣,忽对三位女伴笑道:

  “既然都说要支持月疏姐姐,你们几个也该拿出些诚意来。往后这沁芳斋,可要常带着姊妹们来照应。今日我便斗胆做个主,请月疏姐姐给你们个七折的体面。”

  七折!

  沈月疏只觉得心头一块肉被狠狠剜了下来,血淋淋地疼。

  这丫头确定是来帮自己的吗?这哪里是斗胆,分明是剜心之后还要剖肝!

  面上却仍含笑道:“妹妹们肯来便是我的荣幸,何必谈什么银钱。”

  程怀悦又转向沈月疏,眼底漾着狡黠的光:

  “月疏姐姐可知,我今日可是掏了体己钱,在你这儿订了好大一笔糖水呢。”

  这银钱本就是程怀瑾的,只是那张银票早就被她和怀谦在男伴、女伴身上挥霍一空。

  怀瑾哥哥虽说不必还,她也不好白受这份情。

  这几日便从宁修年那儿悄悄取走五十两,请宁府上下丫鬟伙计都喝了沁芳斋的糖水。

  拿宁修年的银子,买他上官家铺子里的糖水,再请他自家府里的人喝——这哪能算窃呢?

  是了,这分明是替他打点官场、抚慰人心。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是个贤妻。

  卓鹤卿在厢房中候了半晌,仍不见沈月疏归来。

  茶凉人静,他颇觉无趣,遂起身踱步。

  目光流转间,忽被墙角那座梨花木立柜牵住——也不知月疏在这柜中,藏了些什么?

  他心下好奇,信步上前,轻启柜门。

  却见一件崭新的男子素色襕衫整齐叠放其中,看那尺寸长短,竟与月疏的身量颇为相合。

  卓鹤卿微微一怔,指尖抚过衣衫细密的针脚,唇边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这姑娘,不知又在筹划什么妙计?

  ~~

  从沁芳斋出来登上车辇,沈月疏便再难支撑。

  昨夜因父亲的言行心神交瘁,彻夜未眠,到此刻,倦意如潮水般彻底淹没了她。

  她身子一软,不由自主地偎入卓鹤卿怀中,沉沉睡去。

  车辇停稳时,沈月疏依然沉睡未醒。

  卓鹤卿瞧她蜷在自己怀中,眼下泛着淡淡的青灰,自那场劫难后便夜夜离不得安神汤才能浅眠几分。

  他凝望她微蹙的眉尖,终是舍不得惊扰这片刻安宁,只将车帘掀起一角,对候在晨雾里的从流低声道:

  “绕乐阳北城转一圈,动静轻些。”

  从流利落应了声“是”,心下却忍不住嘀咕:

  得,又开始了。这乐阳城的夜景,怕是连拉车的马都快要看吐了。下回出门,非得给它备上几副防晕的草药不可。

  车辇绕着乐阳城缓缓行了半圈,沈月疏便悠悠转醒。待整圈转毕,她已全然清醒,眸中一片清明。

  方踏入卓府大门,迎面便撞见了挎着包袱、步履匆匆的张嬷嬷。

  “大人、夫人。”张嬷嬷匆忙行了一礼,解释道:

  “奴才娘家妹妹从路州来,暂住在客栈,奴才带些东西去瞧瞧她。已向老夫人告过假,明日便回。妹妹还带了些路州特产牛皮糖,改日送来给大人、夫人尝尝鲜。”

  沈月疏打量了她一眼,温声道:“路上当心。可要安排从流送你一程?”

  张嬷嬷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客栈离得不远,老奴自己去便好。”

  卓鹤卿目光在张嬷嬷身上停留片刻,隐隐觉得有些异样,却未多言——一个老嬷嬷,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待张嬷嬷走远,沈月疏轻声道:

  “我记得张嬷嬷娘家并无姊妹,唯有一个兄长,且就在乐阳城中。怎么突然冒出个路州来的妹妹?”

  当初初入卓府那两个月,卓鹤卿待她不冷不热,她便潜心蛰伏。

  不仅日日研读他书柜里翻得最勤的典籍,更是将卓家上上下下、主仆众人的家世背景摸了个透彻,只想着万一这些积累哪日能派上用场到时候不至于抓瞎。

  这张嬷嬷的底细,她记得分明:父母早逝,二十岁入府,终身未嫁,唯有一个兄长在世。

  他突然意识到这张嬷嬷方才必是说了谎,那牛皮糖是锦州特产,路州锦州隔着千里,她妹妹若是从路州来,又怎会带锦州特产?

  “从流。”卓鹤卿唤住正要退下的从流,低声吩咐:“你悄悄跟着张嬷嬷,看她究竟去见什么人。”

  从流见卓鹤卿神色严峻,心知有异,当即应了一声,转身便匆匆没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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