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困兽死斗,薪火将尽
那道闯入死局的红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冰冷的死地之上。
是李星云。
他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懒散的俊脸,此刻被一种原始而癫狂的怒火所吞噬,五官扭曲得不成模样
“师哥!”
陆林轩的哭喊刚冲出喉咙,就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化作短促的悲鸣。
泪水决堤,整个世界在她眼中瞬间化作一片摇晃的水光。
“星云!”
已阖目等死的阳叔子霍然睁眼,那双死灰的眸子,头一次被惊骇与失控所占据。
他嘴唇翕动,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他快滚,喉咙里却只能挤出“嗬嗬”的漏气声,像个破烂的风箱。
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不自量力的杂种!”
蒋昭义眼中凶光暴涨,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
他没料到这小子竟敢主动撞上来,正好,省了他再补一掌的功夫!
拍向阳叔子的掌势非但未停,反而愈发狠戾。
那凝聚了玄冥教阴毒内力的掌风呼啸着,卷起一阵令人作呕的腥臭,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黑色巨兽,直扑李星云洞开的胸膛。
这一掌,足以将丈许青岩拍成齑粉!
李星云的双眼迅速充血,红得骇人。
他的世界里,声音、色彩、痛楚都在飞速剥离,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滚烫到足以烧毁理智的念头。
拦住他!
不能让他过去!
师父……会死!
八年来,师父阳叔子严令他习武,只授他医术,望他做个悬壶济世的郎中,远离江湖仇杀。
可他瞒着师父,也瞒着师妹,在每一个深夜,偷偷修炼着另一套功法。
那是八年前,一个戴着恶鬼面具,如神似魔的男人,在他最绝望无助的夜晚,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男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一卷心法丢在他面前,便再度消失于黑暗。
那心法,名为《天罡决》。
从那天起,李星云就有了自己的秘密。
他嘴上答应着师父,老老实实地学医,背着所有人,在深夜里将那卷心法翻了无数遍。
他恨这功法,因为它代表着他无法摆脱的皇室宿命,代表着无尽的杀戮与鲜血。
他也怕这功法,那股霸道绝伦的力量,就像一头囚禁在体内的绝世凶兽,每一次运转,都让他心惊胆战。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管着这头凶兽,不敢有丝毫懈怠。
可现在,他不想管了。
也管不住了。
去他娘的宿命!去他娘的皇子身份!
若连师父都护不住,这条贱命,留着何用!
“给——我——开——!”
李星云彻底放弃了对体内那股狂暴力量的所有束缚,任由它冲垮理智的堤坝!
“轰!”
一股远比之前精纯、狂暴百倍的青蓝色气焰,自他体内轰然引爆!
那不再是温吞的溪流,而是化作了无数道撕裂空气的狂乱电蛇,在他周身疯狂攒动、炸裂!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那是他自己经脉不堪重负而被灼伤的味道。
藏了八年的天罡决内力,在这一刻,被他以近乎榨干气血的方式,毫无保留地催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力量像是失控的洪峰,强行冲刷、拓宽着他脆弱的经脉。
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在这股洪流中移位、翻滚。
这不是自毁,这是在用肉身的极限去承载远超负荷的神力!
他的修为竟是摧枯拉朽般冲破了那道无形的门槛,从大星位,强行踏入了那传说中的——小天位!
“轰——!”
阴毒的掌印,与血肉之躯,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预想中骨骼碎裂、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未出现。
蒋昭义只觉得,自己这一掌像是拍在了一座积蓄万年、即将喷发的火山之上!
一股至刚至阳、霸道无匹的青蓝内力,带着焚尽万物的暴烈,轰然反扑!
那青蓝色的气焰仿佛是阴毒掌力的天生克星,刚一接触,他掌风中那令人作呕的腥臭便如烈日下的冰雪般飞速消融!
“呃啊啊啊!”
李星云狂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身体却如钉子般钉在原地,未退半步。
那双赤红的眼死死盯着蒋昭义,其中燃烧的,是玉石俱焚的决绝!
暴走的天罡决内力,裹挟着他滔天的怒火与守护的执念,化作最狂暴的洪流,沿着蒋昭义的手臂,摧枯拉朽地倒灌而回!
这股力量不讲招式,不讲章法,它混杂着一个少年最纯粹的守护之心,也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戾气。
它只有一个目的——毁灭眼前的一切!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从蒋昭义的手掌开始,像一串被点燃的爆竹般密集响起。
那股青蓝色的能量洪流势不可挡,从他的手腕、小臂、手肘,一路蔓延至他的肩膀!
“不……这不可能!”
蒋昭义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了鬼般的极致恐惧。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右臂以一种超乎常理的角度扭曲、折断,坚逾金铁的护体罡气在那狂暴的能量面前,脆弱得如同被洪水浸透的窗纸,一触即溃!
这股力量的“质”,远在他之上!
他想抽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像是被焊死在了对方的胸口,一股恐怖的吸力传来,疯狂吞噬着他的内力!
“噗——!”
蒋昭义如遭雷击,一口逆血狂喷而出,整个人踉跄着倒退了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陷的血脚印。
他低头,骇然发现自己的整条右臂已然软绵绵地垂下,里面的骨头被尽数震成了齑粉!
胸口的肋骨更是断了大半,森白的骨茬甚至刺穿了玄冥教的官袍,暴露在空气中。
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再猛地撕裂。
“你……你的功力……这股‘质’……你不是大星位……”
他指着李星云,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惊骇与不甘。
“你……是小天位!”
话未说完。
李星云已再度暴起。
他像一头濒死的孤狼,榨干了骨髓里最后一丝力气,嘶吼着将那柄钉在地上的漆黑横刀拔出。
身体的剧痛,意识的模糊,都已无关紧要。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了他!
为师父报仇!
人与刀,在空中拉出一道凄厉的血线,悍然前冲。
“我杀了你!”
蒋昭义肝胆俱裂,他想躲,想格挡,可重伤之下,身体的反应根本跟不上大脑的指令。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冰冷的刀光,在他惊恐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冰冷的刀锋,毫无阻碍地从他的后心穿出,带出一捧温热的鲜血。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蒋昭义艰难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穿胸而过的刀尖,嘴里冒着混合着内脏碎块的血沫,眼中最后的神采如风中残烛,迅速黯淡。
“我……玄冥教五大阎君……竟会死在……一个毛头小子的手上……”
李星云用尽全身力气,手腕猛地一绞!
“呃……”
蒋昭义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像一滩烂泥般跪倒在地,再无声息。
“呼……呼……呼……”
李星云单膝跪地,将横刀狠狠插进地面,用刀柄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不断滴落,在他身下的土地上汇成一小滩血泊。
他赢了。
他亲手杀了一位大星位境界的玄冥教阎君。
可他没有半分喜悦,只觉得浑身都被掏空了,眼前阵阵发黑,那股强行催发的霸道力量如退潮般散去,留下的,是无边无际的虚无和足以将人撕裂的剧痛。
“师哥!”
陆林轩哭喊着扑上前,用尽全力扶住他,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倒下。
阳叔子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没有欣慰,只有更深的悲凉与痛苦。
他震惊地看着李星云身上那股尚未完全散去,至刚至阳的霸道气息,这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不良帅,袁天罡!星云他……究竟背负了什么?
劫后余生的喘息还未平复。
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从竹林深处的阴影里幽幽传来,瞬间将这片刻的安宁,彻底击碎。
“结束了?”
“不,好戏,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一道矮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残破的院墙之上。
他身着玄冥教官袍,面带络腮胡,一双眼睛沉默得像两潭万年不化的寒潭死水。
玄冥教五大阎君,排行第二。
崇圣阎君,蒋崇德。
他漠然地看了一眼地上蒋昭义那尚有余温的尸体,眼神没有半分波动,仿佛死的不是与他同生共死的结义兄弟,而是一条挡路的野狗。
他的视线,缓缓落在了已是强弩之末、连站立都困难的李星云身上。
“李唐余孽,龙泉剑,还有……杀我五弟的凶手。”
“今天,一并带走。”
一股比蒋昭义更加沉凝、更加厚重的威压,如水银泻地,瞬间笼罩了整个剑庐。
那股压力是如此真实,以至于空气都变得粘稠,让人的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子。
李星云和陆林轩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是比刚才面对蒋昭义时,更加深沉、更加纯粹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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