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白衣问斩，天神降尘
死寂。
被死亡阴影彻底笼罩的死寂之中，连风都停止了呜咽。
阳叔子，动了。
他缓缓地站直了身体。
那根一直被他当做拐杖的竹杖，从他松开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这死寂里格外刺耳。
他那因力竭而垮塌下去的脊梁，在这一刻重新挺得笔直，仿佛一座任凭风吹雨打，也绝不倒塌的孤高山岳。
他伸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拂去一片不存在的落叶，轻轻抚了抚李星云的头，又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颤抖的陆林轩。
那双死灰般的眸子，竟是奇迹般地重新泛起了一丝他们无比熟悉的温情与慈爱。
“星云，林轩。”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的清晰坚定。
“跑。”
一个字，重若千钧。
说完，他猛地转身，用尽此生最后一丝气力，将两个孩子狠狠推向身后的竹林深处。
而他自己，则像一头守护着身后唯一血脉的苍老雄狮，张开双臂，决然地迎向了那个如同死神化身的蒋崇德。
“你的对手，是我。”
“找死。”
蒋崇德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
他对这种螳臂当车的戏码感到无聊且多余。
他身形一晃，甚至看不清动作，下一瞬便已鬼魅般出现在阳叔子面前，简简单单地，一掌拍出。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呼啸的掌风，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力量碾压。
阳叔子倾尽毕生功力，将早已枯竭的丹田压榨出最后一缕内力，双掌推出，试图抵挡这无可抵挡的一击。
“砰！”
一声闷响，像是熟透的西瓜被重锤砸开。
阳叔子的双臂，应声而断，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折去。
他整个人如遭万钧重锤轰击，向后倒飞出去。
人在半空，鲜血已如喷泉般从口鼻、从断臂处狂涌而出，染红了清晨的天空。
“不——！师父——！”
李星云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想冲过去，却被陆林轩从身后死死抱住腰，而他自己，也已是油尽灯枯，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阳叔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生机如退潮般飞速流逝。
他艰难地转过头，用模糊的视线，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孩子。
那张布满血污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解脱的满足微笑。
他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终于……终于可以不用再逼着你们，去做你们不想做的事了。*
*为师……只能护你们到这里了。*
*往后的路，要自己走了……星云，照顾好师妹……*
他的头，缓缓垂下，再无声息。
李星云的脑子，“嗡”的一声，炸成了一片空白。
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
蒋崇德没有再看阳叔子的尸体一眼，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碍事的蚂蚁。
他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已经彻底呆滞、如同失了魂魄的李星云和陆林轩。
死亡的阴影，再次降临。
陆林轩绝望地闭上了眼，两行清泪滑过她苍白如纸的脸颊。
就在这时。
“铮——”
一道清越的刀鸣，毫无征兆地响彻了这片被死亡与悲伤笼罩的山林。
那刀鸣声，不似凡间金铁交击，清亮、高亢，带着一股斩断红尘因果、审判世间万物的凛然天威，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正走向李星云的蒋崇德，脚步猛地一顿。
一股让他魂飞魄散、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尖啸的极致危机感，从背后袭来！
身为大星位高手的直觉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凄厉的警报！
他想也不想，怒吼一声，全身功力瞬间爆发，护体罡气催发到前所未有的极致，同时身体不顾一切地向侧方狼狈扑去！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可他快，那道光，更快！
“嗤……”
一道快到无法用肉眼捕捉的白光，一闪而逝。
那光芒很淡，像清晨的第一缕月华凝成的锋芒，却又锋利到了极致，仿佛连时光都能切开。
蒋崇德前扑的身体，诡异地僵在了原地。
他的眉心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血线无声无息地向下蔓延，划过他的鼻梁，嘴唇，下巴，再到脖颈、胸膛、腹部……
他的身体像是被一把无形的锋利刻刀，从中间被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
那切口光滑如镜，平整得连一丝血肉粘连都无。
“哗啦——”
两片尚有余温的尸身，无力地向两边滑落在地，体内的脏器和鲜血这才如决堤的洪水般，淌了一地。
一刀。
秒杀。
整个世界，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李星云和陆林轩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恐怖而荒诞的一幕，大脑已经彻底停止了运转。
一个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背对着他们。
他手持一柄漆黑的横刀，刀身在晨曦下流淌着冷光，未染半点血迹。
他动作从容地，将长刀缓缓归入鞘中。
“咔”的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院落里，清晰得如同丧钟落定。
晨曦的微光恰好透过竹林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将他那身素白的长袍映衬得不似凡人，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
那张俊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的脸，平静淡漠，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斩断了一根挡路的枯枝。
正是李钰。
“你……是你……”
李星云看着这张脸，终于从那无尽的震惊与悲痛中，找回了一丝破碎的神智。
他认出来了，这是在渝州城望江楼里那日抢夺火灵芝的二人。
陆林轩也呆住了。
她看着那道白衣胜雪、恍若天神下凡的身影，看着那张俊美得让她心跳都漏了一拍的脸，脑子里一片混乱。
是……是他……
他救了我们……
“你……究竟是谁？”
李星云挣扎着，用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问道。
李钰还刀入鞘，侧过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平静地扫过他，又看了一眼地上阳叔子那尚有余温的尸体，目光停留了片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转身，迈开脚步，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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