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凤诏天来，王牌为棋
洞内只剩下陆林轩压抑的哭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李钰转身，重新走回了洞口的阴影里，像一尊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雕像。
他把玩着手中那只从上官云雀那里拿来的竹筒，拇指轻轻摩挲着竹子冰凉光滑的表面，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在盘一件价值连城的古玩。
上官云雀看着这一幕，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公子这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下，藏着比万丈深渊更可怕的东西。
刚才那番话，字字诛心，怕是把那李星云的心都给剖开揉碎了，再用仇恨的线给一针针缝了起来。
好毒，好狠的手段。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快的办法。
一个只会逃避的皇子，对复唐大业毫无用处，只是个累赘。
只有让他变成一头只知复仇的疯狗，才能咬死所有挡路的敌人。
李钰拔开竹筒的塞子，从里面倒出一卷用黑色丝线系好的密信。
信纸的材质很特殊，薄如蝉翼，在火光下泛着幽光，却坚韧异常。
他解开丝线，展开信纸。
信上没有花哨的抬头，只有寥寥数行用朱砂写就，铁画银钩般的字迹。
那字迹，沉稳，锋利，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志，仿佛不是写在纸上，而是用刀刻在骨头上。
“殿下亲启：”
“棋局已开，臣请殿下即刻动身，前往凤翔。”
“复唐大业，需有国母为天下表率。”
“臣斗胆，已为殿下择定皇后人选——岐王李茂贞之妹，幻音坊之主。此女心智、手段、身份，皆可堪此任。”
“婚书不日将由臣亲自送抵凤翔。此事关乎大业根基，不容有失。”
“至于岐王是否应允……”
信的最后，只有一句平淡却不容置疑的陈述。
“臣，当亲往说之。殿下只需静待佳音。”
落款，只有一个字。
“罡。”
李钰看着信上那个“臣”字，看着那令人窒息的控制欲和安排，忽然有些想笑。
从一个996的社畜，变成一个007的复国工具人。
从被KPI压得喘不过气，到被一个活了三百多年的老怪物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的婚姻，他的未来，他的一切，都只是棋盘上的一步棋。
他讨厌那个女帝吗？
谈不上，或者说还有点喜欢。
他对那个以女子之身撑起一方诸侯，在乱世中庇护一地百姓的女人，抱有相当的欣赏和敬意。
如果能自由相识，抛开这乱七八糟的身份，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天，或许会是一件趣事。
但是没用如果，王图霸业，只为利益！
他将信纸一点点地揉成一团。
他没有用内力将其震成飞灰，那太快了，也太便宜它了。
他只是用手指，一下，一下，将那张写满了他“命运”的纸，慢慢地碾成了一团不成形的狼狈垃圾。
就像在另一个世界，自己下班前一分钟，收到那张写满了无理要求的加班通知单时，在心里把它捏碎过一万遍一样。
然后，他抬起手，将那团废纸随手丢进了脚边的火堆里。
纸团在火焰中迅速蜷曲，朱砂的红与火焰的红融为一体，随即变黑，化作一缕扭曲的青烟，消散在山洞湿冷的空气里。
就像它从未存在过一样。
上官云雀看着这一幕，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看到李钰的脸上缓缓地浮现出了一抹笑。
那笑很淡，很浅，甚至带着几分读书人般的斯文。
却让整个山洞的温度，都仿佛骤降到了冰点。
……
与此同时。
凤翔，岐王府。
与中原各地的混乱不同，这座由女子执掌的城池，秩序井然，街市繁华。
王府书房内，烛火通明。
一道身影端坐于案前，身着厚重的岐王蟒袍，头戴紫金冠，正批阅着堆积如山的文书。
那人面容清俊冷冽，英武不凡，举手投足间皆是身为一方诸侯的威严与气魄。
正是以男子身份示人的岐王，“李茂贞”。
“王上。”
一名幻音坊的侍女悄然入内，单膝跪地。
“府外有人求见。”
“何人？”
岐王头也不抬，声音清冷。
“不知。只一人，身着黑袍，头戴恶鬼面具，立于府门前，不言不语。”
侍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守卫上前盘问，只觉……如坠冰窟。”
岐王批阅的笔，猛然一顿。
黑袍，恶鬼面具。
整个天下，只有一人。
她缓缓放下朱笔，站起身，那身宽大的王袍也遮不住其下玲珑有致的婀娜身段。
她走到窗前，望向王府之外的夜空，清冷的凤眸中，闪过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
“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空旷的大殿中。
岐王负手而立，冷冷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那人静静地站在殿中，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幽魂。
狰狞的青铜面具在烛火下泛着幽冷的光，只露出一双古井无波，却仿佛能洞穿三百年时光的眼睛。
“三百年来，不良帅从不踏足诸侯王府。”
岐王的声音冰冷如霜。
“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袁天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那不带任何感情的沙哑嗓音，缓缓开口。
“十六年前，本帅曾对你说，岐国若想长存，需待一人。”
岐王瞳孔骤然一缩。
“如今。”
袁天罡转向她，那面具下的视线，仿佛已经看到了她王袍之下的真正身份。
“他回来了。”
“本帅今日前来，是为大唐江山，向岐王……也是向女帝你，提一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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