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残蛊为引，惊蛰出鞘
巨响声中，漫天木屑与烟尘爆散！
一道庞大的黑影，裹挟着腥风与毒瘴，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炸开的破洞中爆射而出！
那是一头由疯狂与怨毒缝合而成的怪物。
一条长达三丈，覆盖着厚重黑色甲壳的蜈蚣身躯，腹下百足如刀，划过坚硬的石板地面，发出“嘶啦”的刺耳锐响，带起一溜炫目的火星。
而最骇人的，是在它本该是头部的位置，竟赫然嫁接着三具属于成年男子的赤裸上半身！
那三具躯体像是被某种邪术强行催生缝合上去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尸体般的青黑色，肌肉虬结，却毫无生气。
他们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宛如三尊没有灵魂的蜡像。
唯有胸膛，在以一种非人的恐怖频率剧烈起伏，像三个被拉到极限的巨大风箱。
它的目标正是……身上带着浓郁蛊术气息，对它而言仿佛是黑夜中唯一明灯的蚩梦！
“小姑奶奶小心！”
上官云雀尖叫一声，腰肢一扭，身形如柳絮般晃动，中天位的身法施展到极致，便要上前救援。
可那怪物的速度实在太快！
它似乎对蛊术师有着天然的仇恨与捕食欲望，那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竟划出一道完全不合常理的折线，眨眼间便已冲至蚩梦面前。
中间那具躯体的双臂猛然探出，十指漆黑如墨，指甲长如利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蚩梦的心口！
死亡的阴影，来得猝不及及！
危机瞬间，蚩梦的反应也是极快。
她不退反进，左手猛地一扬，一片五彩斑斓的毒粉当头撒下，右手已经闪电般将腰间的玉笛凑到唇边！
这是她最擅长的战法，以万毒窟秘制的七香软筋散短暂致盲或麻痹敌人，再以笛音催动本命蛊发动致命一击！
然而，那怪物对她引以为傲的毒粉竟视若无睹！
中间那具躯体猛地张口一吸，胸膛剧烈鼓胀，竟形成一个小型漩涡，将那漫天毒粉尽数吸入胸腔，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糟了！
蚩梦心中一沉，眼睁睁看着那青黑色的利爪在自己瞳孔中急速放大。
笛声尚未吹响，死亡的寒意已然刺痛了她的肌肤！她甚至能闻到那爪子上浓烈的尸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白影，如凭空闪现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横移而至，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李钰。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面对那扑面而来的腥风与利爪，他白衣猎猎，神情依旧是那副俯瞰众生的淡漠。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托大地伸出肉掌。
“铮——”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刀鸣，骤然响彻了整个死寂的村落，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凝固的时光。
一道漆黑如墨的刀光，仿佛从虚无中诞生。
刀光一闪而逝，快到连已经冲至半途的上官云雀，都只看到一抹残影。
李钰的身形与那庞大的怪物交错而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上官云雀前冲的身形戛然而止，呆立在原地。
蚩梦正欲吹响玉笛的嘴唇微微张开，她怔怔地看着身前的那个背影，那背影稳如山岳，为她隔绝了所有的腥风与杀机。
那头狂暴的怪物，连同它掀起的腥风毒瘴，都在这一瞬间，凝固在了半空。
下一刻。
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从那头怪物中间那具躯体的脖颈处，缓缓浮现。
紧接着，是左边那具，右边那具。
三道血线，精准得像是用最精密的尺子丈量过一般，分毫不差。
“咔……”
一声仿佛枯枝折断的声响过后。
三颗头颅冲天而起，脸上依旧是那副麻木不仁的表情。
而那庞大的蜈蚣身躯，则失去了所有力量，“轰”的一声砸落在地，百足疯狂抽搐了几下，便彻底化为一堆腥臭的烂肉。
一刀，枭首三命。
“咕咚。”
上官云雀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捏着兰花指的手都在微微哆嗦。
他知道殿下强，却没想到强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那已经不是武功，而是对“斩”这个概念最本源的演绎。
一刀之下，仿佛世间万物，皆可斩断。
蚩梦的大脑则是一片空白。
她所有的骄傲，她对蛊术的自信，她身为万毒窟圣女的尊严，在那道漆黑如永夜的刀光面前，都显得那么幼稚可笑。
她甚至能清晰地回想起，刚才刀锋划过时，那股冰冷纯粹的杀意擦着她鼻尖掠过的触感。
只要偏上分毫，此刻飞起的就是她的脑袋。
他……是故意的？是在警告我吗？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让她打了个寒颤，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委屈与羞愤。
李钰缓缓收刀入鞘，刀身上，纤尘不染，未沾半点污血。
他这才转身，目光平静地落在兀自发愣的蚩梦脸上。
“一个合格的向导，至少不该让自己成为累赘。”
说完，他不再理会她，径直走到那堆腥臭的尸体前，用刀尖挑起一撮从怪物断颈处流出的黑血，放在鼻尖轻嗅。
“以活人精血为引，催化王蛊畸形变异，再用这些失败的残次品充当守卫。”
他的声音冰冷，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手法很粗糙，甚至不如你那位大伯蚩笠的兵神怪坛。但路子，是一样的。”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尸体，再次落向广场中央那棵与尸体融为一体的枯树。
“他们想用一个身负龙气，或是地位极高的人作为母体，去催生一种不受控制的新蛊。可惜他们驾驭不了这份力量，最终被反噬，整个村子都成了这场失败仪式的祭品。”
他说着，缓步走向那棵枯树。
“别过去！”
蚩梦猛地回过神来，也顾不得羞愤，急忙喊道。
“那棵树被全村人的血肉和怨念祭炼过，上面附着着最恶毒的诅咒！碰了会沾上大麻烦的！”
李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走到那具与树根纠缠的干尸前，无视了那扑面而来的怨毒气息。
那灰黑色的气旋在他身周疯狂搅动，发出鬼哭般的嘶鸣，却连他的衣角都无法吹动分毫。
他伸出手，在那干尸早已破碎的华贵衣袍里摸索了片刻。
很快，他从中取出了一枚不过半个巴掌大小的物件。
那是一枚用上等和田玉雕琢而成的玉佩，即便蒙尘，依旧能看出其温润的质地。
玉佩的形状，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鸣蝉。
在鸣蝉的背面，清晰地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
茂贞。
“岐王……李茂贞的私印！”
上官云阙和蚩梦同时失声惊呼。
这枚玉印，正是那位十六年前远赴苗疆，至今杳无音信的岐王从不离身的信物！
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天下必将掀起滔天巨浪！
李钰看着手中的玉佩，那双幽深如古潭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似嘲弄，又似了然。
他没有回答两人的惊呼，只是用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撮。
“咔嚓。”
那枚价值连城，足以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的岐王玉佩，竟应声碎裂，化作一捧细腻的白色粉末，从他指间缓缓滑落，混入了脚下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土地。
上官云雀和蚩梦都看呆了。
这……这可是指向幕后真凶的唯一线索啊！殿下他怎么……
所有人都以为，找到了岐王的线索，下一步必然是杀向十二峒，去追查这桩惊天血案的真相。
然而，李钰却缓缓抬起头，目光没有投向十二峒所在的方向。
他的视线，越过了眼前的枯树，越过了连绵的群山，望向了另一个截然相反，更加幽深，更加凶险的方位。
“我们不去十二峒。”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决断。
上官云雀和蚩梦都愣住了。
李钰转过身，看着他们，目光在尚有些惊魂未定、脸颊却因羞愤而泛起红晕的蚩梦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他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藏着洞悉一切的讥诮。
“想知道十六年前的真相，我们得去问一个活人。”
“一个……拿走了岐王真正的信物，又故意将这枚仿制的玉佩留在这里，想把所有闻讯而来的苍蝇，都引向十二峒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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