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山河谁做主
那声音里没有杀意，没有威严，就像一块亘古不变的石头，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就是这简单的四个字，却让上官云雀和两名不良人亲卫如遭雷击，瞬间如临大敌。
两名亲卫第一时间放下软兜，与上官云雀一同拔刀出鞘，背靠背将软兜护在中央，围成了一个防御阵型，惊骇地四处张望。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内力，在这声音响起的一瞬间，竟变得滞涩无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冻结了一般！
蚩梦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翻身下马，对着空无一人的吊桥方向，开口说道。
“万毒窟圣女蚩梦，携中原贵客，求见十二峒诸位峒主！”
山谷间，只有风声呜咽，瀑布轰鸣。
没有人回应。
就在上官云雀快要被这死寂的压力逼疯，握刀的手都开始抖个不停的时候，软兜的帘子，被一只修长干净的手，缓缓掀开了。
李钰缓步走了出来。
他没有去看那座气势恢宏的吊桥，更没有理会那道还回荡在众人耳边的声音。
他的视线落在了被丢在马背上，像一袋垃圾般的李茂贞身上。
“把他带过来。”
两名不良人立刻上前，粗暴地将已经形同废人的李茂贞从马背上拖拽下来，扔到了李钰面前。
“噗通。”
李茂贞的膝盖一软，烂泥般跪倒在地。
他头颅低垂，散乱的黑发混合着干涸的血迹，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剧烈颤抖的身体，昭示着他内心的恐惧与崩溃。
做完这一切，李钰才终于抬起眼，望向那座云雾缭绕的吊桥。
他没有刻意提高音量，但他的声音，却蕴含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压过了万丈瀑布的轰鸣，传遍了山谷的每一个角落。
“故人来访，十二峒就是这么待客的？”
话音落下。
吊桥的另一端，那浓得化不开的七彩云雾，忽然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拨开，向两侧缓缓散去。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桥头。
那是个身穿传统苗服的白发老者，面容清癯，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像个山间采药的普通人。
可在他出现的一瞬间，整个山谷的风却瞬间停了下来。
那名白发老者的目光穿过数百丈的距离，越过深不见底的悬崖，直接落在了李钰的身上。
四目相对。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机碰撞，也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交锋。
那更像是一种……确认。
仿佛两个隔着三百年时光长河的故人，在这一刻，终于确认了彼此的存在。
良久，良久。
李偘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似是无奈，又似是感慨。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里，带着看透世事变迁的沧桑。
“启明星升，龙气归位……袁天罡那老家伙，到底还是没忍住，把你给放出来了。”
一句话，石破天惊！
他竟一语道破了李钰最大的秘密！
上官云雀和蚩梦同时浑身剧震，满脸的难以置信，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老头/峒主，居然知道殿下的身份和大帅！
唯有李钰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他甚至还玩味地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
“老家伙？”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孤若没记错，懿宗皇帝乃太宗皇帝八世孙。”
“而你，李偘，是懿宗第四子。”
“论辈分，孤还得称你一声玄孙。”
“你这么称呼孤的臣子，不太合适吧。”
“……”
这一次轮到活了数十年的李偘罕见地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白衣少年脸上那抹戏谑的笑意，那双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看到了史书上记载三百年前那位同样不按常理出牌，以铁腕和智谋开创盛世的皇室先祖。
随即，他那张严肃了一辈子的脸上，竟是浮现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摇了摇头。
“你这性子……倒是半点不像太宗皇帝。”
他说着，目光终于从李钰身上移开，落在了跪伏在地的李茂贞身上。
当他看清李茂贞那张惨白的脸，他那双古潭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一丝怜悯，最终都化作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宋文通。”
他叫出了那个早已被遗忘的名字。
如同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中，李茂贞的身体猛地一僵，疯了一般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与癫狂的不解。
李偘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
“十六年前，你来十二峒，求的是长生蛊术，图的是龙泉霸业。”
“我便与你说过，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你偏不听。”
“你以为，不良帅让你找来，是让你来取那份不属于你的宝藏的？”
李偘的声音，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一下，一下，凌迟着李茂贞最后的神智。
“你不是棋手，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你只是……一条看门的狗。”
“如今你这条狗，终究还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想去偷吃主人的食粮。”
看……门……狗？
看门狗？！
李茂贞脑中“轰”的一声，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认知，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十六年的非人苦修，十六年的殚精竭虑，十六年的谋划算计……到头来只是在给别人……看门？！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怪响，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心血狂喷而出，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在无尽的荒谬与绝望中，彻底昏死过去。
李偘没有再理会这个已经彻底沦为废物的男人。
他转回头，重新看向李钰，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殿下，故人已至，十二峒扫榻相迎。”
他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
“只是，入峒之前，晚辈有一问，还望殿下解惑。”
李钰眉梢一挑。
“讲。”
李偘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要看穿李钰的灵魂，看穿他身后那片风雨飘摇的天下。
他一字一顿，声音响彻整个山谷。
“殿下此番归来，是要拨乱反正，重拾这破碎的李氏山河？”
“还是……”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仿佛刺破了三百年的时光。
“想将这山河，连同那高悬于天的日月，一并换成自己的姓氏？”
山风呼啸，吹动李钰的衣袂与黑发。
面对这诛心之问，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迎着李偘那探究的目光，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道。
“难道不行吗？”
李偘的瞳孔骤然一缩。
只听李钰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霸道。
“孤接手的，依旧是李唐的江山。”
“别忘了，孤乃太宗嫡子，这天下，本就是我李钰的家业。”
“和你们这些血脉传了三百年，早已不知稀薄到何处的后世子孙，可完全不一样。”
(https://www.02shu.com/5038_5038748/43428325.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