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圣童苏醒,天罗地网
那蛊虫在他指尖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宿命的召唤,微微震动起来,体表的红光一明一暗,如同有了心跳。
蚩梦紧张地盯着那条蛊虫,低声对身旁的李偘道。
“守护圣蛊是有灵性的,它只认特定的血脉和气息。寻常人若是碰了,它要么装死,要么就会反噬宿主。”
李偘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李钰走到担架前,低头凝视着圣童那张毫无血色、精致得如同人偶的脸。
他没有立刻使用圣蛊,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凝聚着一缕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罡气,轻轻点在了圣童的眉心。
那点鲜红的朱砂痣,在罡气的触碰下,竟泛起一圈微弱的涟漪。
“嗯……”
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从圣童的喉间溢出。
有效!
他不再犹豫,屈指一弹。
那条“守护圣蛊”化作一道微弱的红光,没有丝毫停滞,径直射向圣童眉心那点朱砂痣。
红光触及朱砂痣,便如水入海绵,悄无声息地融入其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下一刻,异变陡生!
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少年,身体猛地一弓,像一条脱水的鱼,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紧闭的双唇张开,如同溺水之人被拉出水面,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嘶哑的吸气声。
“呼——”
随着这口气的吸入,他苍白的脸上,迅速泛起了一丝活人才有的红晕。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
袁天罡的拳头在袖中死死攥紧,三百年的等待,成败在此一举!
圣童那双紧闭了不知多少年的眼睛,眼皮下的眼球开始疯狂转动,似乎在经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终于,他那剧烈抖动的睫毛,缓缓地,向上掀开。
漆黑,幽深,不带任何属于孩童的天真,也没有一丝刚刚苏醒的迷茫。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
他只是静静地坐起身,环视四周。
目光从袁天罡那狰狞的青铜面具上滑过,没有丝毫停留;在蚩梦好奇又紧张的脸上停顿了一瞬,似乎对她身上的蛊虫气息有些兴趣;又扫过神情淡然、气息渊深如海的李偘,最后,定格在了李钰的身上。
他看了李钰很久,久到让所有人都感到一丝不安。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赤着脚,从担架上走下,一步一步,走到李钰面前。
他没有下跪,也没有行礼,甚至没有丝毫敬畏。
他只是伸出一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李钰的心口。
又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最后,他抬起头,仰望着比他高出许多的李钰,吐出了两个字。
“钥匙。”
顿了顿,他又吐出两个字。
“齐了。”
袁天罡眼中精光一闪,压抑住内心的狂喜,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
“殿下,圣童已醒。龙泉宝藏,只差最后一步!”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只被李钰随手放在一旁的玄黑宝盒。
“请殿下取来宝盒,我等即刻离开此地。”
“朱温的鹰犬,恐怕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李钰点了点头,将那只玄黑的宝盒连同那朵金色的奇花一并收入早已备好的囊中。
一行人迅速退出了石室。
随着他们离开,那扇万钧之重的青铜巨门,在机括的轰鸣声中,缓缓闭合。
乾陵地宫,再次恢复了永恒的死寂,仿佛从未有人踏足。
……
当一行人沿着来时那条隐秘的泄洪道,悄无声息地重返地面时,天际已泛起一抹鱼肚般的灰色。
梁山之巅,晨风凛冽,吹散了地宫中带来的阴冷与压抑,也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
他们并未在原地停留,而是由两名不良人亲卫引路,迅速穿过一片崎岖的山林,来到一处更为隐蔽的山坳。
山坳中,数十名身着黑色劲装、气息沉凝的不良人早已在此等候,他们身后,备好了马匹与一辆朴实无华,但内里另有乾坤的马车。
这里,才是他们真正的撤离点。
圣童安静地站在李钰身边,小小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格外单薄。
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碎石上,却仿佛毫无所觉。
那双幽深的眼睛,始终凝望着远方云海翻腾之处,不知在看些什么。
李钰瞥了他一眼,脱下自己的外袍,弯腰披在了他的身上。
圣童的身体微微一僵,转过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他看了看身上还带着李钰体温的外袍,又抬头看了看李钰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然后默默地将袍子裹紧了一些。
“殿下。”
袁天罡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他手中拿着一份刚刚由信鸽送达的密报,双手呈到李钰面前。
“宝盒已得,圣童已醒。开启宝藏的最后一把钥匙,便是那把被臣当做诱饵,扔出去的龙泉剑。”
李钰的目光,从圣童身上移开,落在了那份密报上。密报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显然是在极度紧急的情况下写就。
“李星云。”
他淡淡地吐出这个名字。
“正是。”
袁天罡沉声道。
“据最新情报,通文馆少主张子凡已与李星云、陆林轩二人汇合。”
“同时,玄冥教的黑白无常也已追上了他们。”
“双方在凤翔府以南的子午谷附近,爆发了一场激战。”
“结果。”
李钰言简意赅。
“李星云一行,惨败。”
袁天罡的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林轩为救张子凡,被黑无常的千尸万毒掌击中,身中剧毒,命在旦夕。”
“李星云虽拼死断后,但也身受重伤。”
“如今,他们正躲在子午谷深处的一座破庙里,苟延残喘。”
“通文馆与玄冥教的人,已经将整座山谷团团围住,如同一群闻到血腥味的狼。”
“一个被仇恨点燃的可悲灵魂,终究还是太嫩了。”
李钰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匹配的实力与头脑,不过是乱世里的一朵浪花罢了。”
袁天罡接过话头,声音冰冷如铁。
“他可悲与否,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手中的剑,以及他这个人,都必须由殿下您来‘处置’。”
他稍稍加重了“处置”二字的语气。
“一个同样身负李唐血脉,又被天下人视为‘真龙’的棋子,留着他,终究是心腹大患。”
“最稳妥的办法,便是连人带剑,一并抹除。以绝后患。”
斩草除根。
这是帝王之术中最冷酷,也最有效的一条。
山坳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连一向活泼的蚩梦,都感受到了这股令人窒息的杀意,下意识地向李钰身边靠了靠,不敢作声。
李钰沉默了片刻。
他走到悬崖边,俯瞰着脚下这片被晨雾笼罩的关中大地。
李星云……一个被命运推着走的可悲棋子。一个他名义上,隔了不知多少代的“皇侄”。
杀了他?
不。
他不是袁天罡。
他有自己的底线。
并且李星云并不是全无利用价值。
“袁天罡。”
李钰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向袁天罡。
“你弄错了一件事。我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龙泉剑。”
“至于李星云,他甚至算不上是拿剑的人,他只是……暂时保管剑的剑鞘罢了。”
袁天罡没有说话,青铜面具下的目光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杀了他,是最愚蠢的做法。”
李钰的声音透着一丝冷冽的清明。
“一个死去的前朝遗孤,只会被有心人塑造成悲情的符号,成为他们招兵买马、蛊惑人心的旗帜,让这乱世的火烧得更旺。”
“而一个活着亲手交出龙泉剑,放弃了皇子身份,苟活于世的李星云,又算什么呢?”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会成为一个活生生的标杆,一个耻辱的烙印,告诉天下所有心怀叵测之人——看,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比单纯的杀戮更高明,也更能震慑人心。”
袁天罡面具下的双眼似乎眯了一下,沉默了数秒。
他没想到李钰会从这个角度来考虑问题。
这并非妇人之仁,而是一种更为冷酷高级的政治算计。
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才是真正的帝王手段。
“殿下深谋远虑,臣,自愧不如。”
他缓缓躬身,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敬服。
“既然殿下已有决断,臣,自当遵从。”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更为详尽的军事地图,在李钰面前展开。
“子午谷,北通长安,南入汉中,东西皆是绝壁,乃兵家必争的险要之地。”
“谷内地形复杂,只有一条主道。”
“李星云等人藏身的破庙,就在此处。”
他指着地图上一个红色的标记。
“通文馆的人马由十三太保中的李存忠、李存孝率领,约有百人精锐,封锁了北谷口。”
“玄冥教的黑白无常则带着一众教众,从南谷后搜山。他们如同两只铁钳,正在不断压缩包围圈。”
李钰的视线,在地图上飞快地移动,将整个子午谷的地形地貌尽收眼底。
“一群乌合之众。”
他冷哼一声,随即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的两处高地重重一点。
“此地,与此地,是子午谷的制高点,名曰‘双龙岭’,可俯瞰整个谷地。传令。”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刃,冰冷而决绝。
“命天巧星上官云阙,率一队人马,于今夜子时前,不惜一切代价,拿下东岭!”
“告诉他,本王不要活口,只要一个能彻底封死通文馆后路的阵地!”
“还有!”
李钰的目光扫向地图南端,杀机毕露。
“传我手谕,命岐王李茂贞,亲率幻音坊高手,在子午谷南口设伏。若有玄冥教的漏网之鱼,格杀勿论!”
“孤要张开一张网,不仅要网住李星云这条鱼,更要将通文馆、玄冥教这些前来捕鱼的豺狼,一网打尽!”
李钰的声音在山坳中回荡,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气与决断。
那些原本气息沉凝的不良人,此刻眼中无不迸发出狂热的光芒。
这才是他们追随的真龙!这才是能带领他们重现大唐荣光的天子!
袁天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臣,遵命!”
数十名不良人,齐刷刷单膝跪地,山呼响应。
“臣等,遵命!”
李钰没有再看他们,他转过身,走向那辆早已备好的马车。
他走到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圣童面前,伸出手。
圣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自己冰凉的小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李钰牵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马车。
车帘子,缓缓落下。
只留下一句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命令,在山巅回荡。
“全军南下。”
“目标,子午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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