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千里燃烽火,白骨筑京观
偏殿之内,烛火被门外灌入的夜风吹得疯狂摇曳,光影幢幢,映得每个人的脸色都忽明忽暗。
“咕咚。”
户部尚书李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发出清晰的声响。
他感觉自己的牙关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不是因为冷,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们跪伏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冷的金砖,连一丝一毫挪动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不敢抬头,不敢去看那个负手立于殿门前的白衣身影。
那背影明明清瘦修长,此刻在他们眼中,却仿佛遮蔽了整个夜空,比远古传说中吞食日月的魔神更为可怖。
李钰没有回头,他的目光穿透了深沉的夜色,仿佛已经看到了千里之外,那即将被烈焰与哀嚎吞噬的大梁国土。
“去办。”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老臣,遵旨。”
一直静立如雕塑的袁天罡,那被青铜面具覆盖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但他微微前倾的身体,以及那沙哑声音中压抑不住的一丝颤抖,暴露了他此刻激荡的心绪。
三百年了。
他等了三百年,等的,就是这道不容置疑、酷烈决绝的命令!
身影一晃,袁天罡没有走门,而是如一滴墨汁般融入殿内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命令已如离弦之箭,射向了那座蛰伏于漠北苦寒之地的杀戮工坊。
。。。。。。。。。。。。。。。。
三日后,子时。
河东郡,风陵渡。
此处乃黄河要津,更是梁军西进战略中最重要的粮草转运站。
此刻,渡口旁的巨大营寨内,三万石军粮堆积如山,数千名玄冥教教众与梁军士卒混杂驻守,篝火连绵十里,将半边天都映得一片昏黄。
营寨中军大帐内,风陵渡守将何进,正就着一盘烤羊腿,大口喝着酒。
他并非玄冥教中人,而是朱温麾下的一员宿将,因作战勇猛,被委以镇守粮道之重任。
“他娘的!”
何进将酒碗重重砸在案上,满脸横肉地骂道。
“王彦章那厮领着大军在前线吃香喝辣,却让老子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喂蚊子!等他打了胜仗,功劳簿上哪有老子的名字!”
帐外,负责巡夜的队正“王三”,正靠着一个粮袋昏昏欲睡。
他身旁,一个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沉默寡言的老卒,缓缓站到了他的身后。
“老李,大半夜不睡觉,你……”
王三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囔着回头。
话未说完,一只粗糙的手掌闪电般捂住了他的口鼻,另一只手中的匕首,淬着幽绿的光芒,悄无声息地从他后心捅入,精准地搅碎了他的心脏。
没有惨叫,只有血沫从嘴角溢出的“嗬嗬”声。
那名叫“老李”的老卒面无表情地拔出匕首,在王三的衣服上擦去血迹。
他的真实身份,是不良人地煞七十二校尉中的地杰星。
为了今日,他在这梁军底层,当了七年谨小慎微的“老李”。
七年里,他摸清了营中每一条巡逻路线,认识了每一个需要拔除的哨官,甚至闭着眼睛都知道何进的夜壶放在哪个角落。
他对着黑暗中打了个手势。
几乎在同一时间,营地各处,数十名平日里最不起眼的伙夫、马夫、巡卒,同时暴起。
他们是不良人,是袁天罡十几年来,锲而不舍钉入敌人肌体最深处的毒刺。
冰冷的刀锋,在寂静的夜里划出一道道死亡的弧线。
一个正在篝火旁吹牛的梁军百夫长,被身后递来酒囊的“袍泽”一刀封喉。
鲜血喷入火堆,发出“滋啦”一声轻响,旋即被篝火的噼啪声掩盖。
一个正在清点器械的玄冥教弟子,被平日里最受他欺压的马夫,用马缰活活勒断了脖子,尸体被悄无声息地拖入马厩的草料堆中。
杀戮,高效而沉默。
警钟,从始至终都未曾响起。
当营地大门被地杰星从内部缓缓推开时,五个如同山峦般沉默的黑影,迈着沉重到让地面都微微震颤的步伐,走了进来。
它们没有生命的气息,只有为杀戮而生的纯粹死寂与冰冷。
终于,一个起夜的梁军军官发现了这诡异的一幕。
他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同僚,看到了那五个不似人间的怪物,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敌……敌袭!!”
他用尽平生力气嘶吼出声,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
凄厉的警报声终于划破夜空。
无数还在睡梦中的士卒被惊醒,慌乱地抓起兵器冲出营帐。
何进也一把推开身边的女人,提着他的环首大刀冲了出来。
“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怒吼着,却在看到那五个“怪物”时,酒意瞬间醒了一半。
那是什么东西?
身高近丈,浑身覆盖着不知是血痂还是铁锈的暗红色角质,关节处裸露着金属般的骨骼,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仿佛被烙铁烫过的扭曲面部。
“放箭!放箭!给老子射死他们!”
一名校尉惊恐地尖叫。
“嗖嗖嗖——”
箭矢如蝗虫般倾泻而下,密集地射在它们身上,却只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脆响,火星四溅,连一道白痕都无法留下。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梁军士卒,肝胆俱裂。
其中一具“兵人”似乎被这阵箭雨激怒,它迈开沉重的步伐,无视着箭雨,径直冲向弓箭手最密集的阵列。
屠杀,开始了。
它们没有咆哮,没有战技,行动模式简单到令人发指——前进,然后用它们那无坚不摧的肢体,将一切阻挡之物,抓、砸、撕、扯。
一个手持长枪的士兵鼓足勇气刺去,枪尖在那暗红色的角质上滑开,兵人看也不看,反手一巴掌,那士兵的脑袋便如西瓜般爆开,红白之物溅了周围同袍一脸。
“啊!!”
被溅了一脸的士兵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丢下武器,转身就跑。
军心,在第一个照面,就开始崩溃了。
坚固的营寨在它们面前如同纸糊,精钢打造的兵器砍在它们身上如同挠痒,而活生生的人体,则脆弱得像是田间的草芥。
惨叫声、哀嚎声、骨骼碎裂声、血肉分离声……各种恐怖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响彻夜空,却又被它们沉重而冷酷的步伐声迅速压下。
“顶住!给老子顶住!后退者斩!”
何进目眦欲裂,他运起全身内力,手中的环首刀带起一道匹练般的刀芒,狠狠劈向一具兵人的头颅。
“开山斩!”
“当!”
一声巨响,何进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环首刀脱手飞出。
而那具兵人,只是脑袋微微一晃,平滑的面部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它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何进的脑袋,就像抓一个核桃。
“不……”
“咔嚓。”
清脆的响声中,大梁宿将何进,头颅被生生捏爆。
主将的死亡,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数千守军彻底崩溃,哭喊着四散奔逃,却被那五个沉默的杀戮机器一一追上,撕成碎片。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个风陵渡口,再无一个活口。
地杰星最后再看了一眼那堆积如山的粮草,随后点燃了火折,随手抛下。
冲天的火光,在黎明前,照亮了整个河东。
火光中,地杰星“老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转身,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七年的潜伏,只为这一夜的绚烂。
这,就是不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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