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万军出征指潼关，玄甲初阵诛敌心
翌日，卯时。
天色未明，晨星寥落。
贯穿长安南北的朱雀大街两侧，却已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百姓们扶老携幼，自发地从城中各处赶来，踮着脚尖，引颈而望，神情肃穆。
他们在等待，等待一支传说中的军队，重现人间。
“轰隆……轰隆……”
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如同地底深处传来的闷雷，从皇城方向传来。
大地在微微颤抖。
承天门洞开，一抹纯粹的黑色，从中流淌而出。
五千玄甲军，排着密不透风的队列，迈着撼动大地的步伐，走上了朱雀大街。
黑色的铁流，无边无际。
黑色的旌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遮天蔽日。
一股冰冷、肃杀、一往无前的铁血之气，瞬间笼罩了整座长安城。
那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比杀气更可怕的东西——绝对的秩序，绝对的纪律，仿佛一部为战争而生的精密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在以相同的频率运转。
街道两侧的百姓，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没有人喧哗，没有人议论，只有发自内心的敬畏。
他们看着这支只存在于祖辈口中、史书典籍里的无敌之师，在三百年后，再一次为了守护这座城而出征。
朱雀门城楼之上，李钰依旧一袭白衣，凭栏而立。
他身后，站着几位当今天下最顶尖的人物。
女帝李昭昭，她负手站在李钰身侧，绝美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那双凤眸，却一刻也没有离开下方那道黑色的铁流，眸光深处，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与有荣焉。
蚩梦抱着胳膊，撇了撇嘴，小声对身旁的李钰嘀咕。
“排场倒是挺大，就是黑乎乎的不好看，哪有我们苗疆的勇士威风？五颜六色的！”
李钰眼角抽了抽，没理会这个脑洞奇特的圣女。
不良帅袁天罡，则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静立在角落的阴影中，青铜面具下的目光，幽深如古井，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大军在城楼下停住，五千人，动作整齐划一，令行禁止，宛如一人。
韩逊越众而出，翻身下马，厚重的甲胄撞击声中，他单膝跪地，声震四野。
“殿下！玄甲军集结完毕，请您示下！”
李钰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龙泉剑。
“噌——”
一声清越高亢的龙吟，压过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响彻云霄！
他举起那柄象征着大唐皇权的长剑，遥遥指向东方。
那里，是潼关的方向，是梁军盘踞之地，也是一轮即将喷薄而出的朝阳。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等待着那个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命令。
李钰深吸一口气，三百年来积郁的寒气，仿佛都随着这一口气吐出。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一个字，如九天惊雷，在长安城上空炸响。
“杀！”
“杀！杀！杀！”
五千将士，同时举起手中的横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震天的怒吼。
那吼声，不再是为了军饷，不再是为了荣耀，而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久到要将眼前一切敌人撕成碎片的纯粹意志！
黑色的铁流，再次开动。
没有回头，没有留恋，朝着那轮刚刚升起的朝阳，滚滚而去。
……
三日后，潼关前线，郑州以西。
梁军大营，与其说是军营，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乱葬岗。
断粮五日，王彦章的二十万大军，已从令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变成了一群饿红了眼的野兽。
营地里弥漫着绝望和死亡的气息，为了半块发霉的饼子，昔日的同袍可以拔刀相向。
若不是王彦章凭着个人的威望与铁血手腕，亲手斩杀了数百名试图冲击中军大帐的乱兵，这座大营早已彻底崩溃。
他站在高坡上，遥望着远处那座壁垒森严的潼关，双眼之中布满了血丝。
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
败得莫名其妙，败得窝囊至极。
他甚至连敌人的主力都没见到，就被一招釜底抽薪，打断了脊梁。
他想不通，那个沉睡了三百年的死鬼，是如何在短短数日内，变出足以买下整个大唐的金子。
“将军！将军！”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从远方跑来，脸上是见了鬼一般的惊恐。
“来……来了！黑色的……全是黑色的！像一片乌云从地平线上压过来了！”
王彦章心中一沉，那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破灭。
他抓起身边的铁枪，翻身上马，声音嘶哑地咆哮。
“传令！全军集结！准备迎敌！”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唯有击破眼前这支敌军，夺其粮草，才能有一线生机。
哪怕是死，他王彦章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条蠕动的黑线。
黑线迅速扩大，变成一片黑色的潮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缓缓逼近。
五千玄甲军，在距离梁军大营五里处，停了下来。
没有丝毫的混乱，队列从行军阵型迅速变换，一面面一人高的巨盾被竖起，转瞬间便布成一个巨大而厚重的盾阵。
不动如山。
王彦章看着那面在风中狂舞的“李”字大旗，看着那支纪律严明到可怕的军队，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再看自己身后，所谓的“二十万”大军，此刻却如同一盘散沙。
阵型混乱，许多士兵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麻木地被军官们驱赶着，汇聚成一团毫无章法的乌合之众。
高下立判。
“冲！给本将军冲过去！”
王彦章红着眼，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咆哮。
“冲过去，就有活路！就有粮食！就有女人！杀！！”
“嗷——！”
“吃的！！”
数万名饿疯了的梁军士卒，被“粮食”两个字彻底点燃了最后的疯狂，他们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手中五花八门的兵器，潮水般涌向那道黑色的壁垒。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冰冷而高效的死亡。
当第一波梁军冲进弓箭射程的瞬间。
玄甲军阵中，将领韩逊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五指张开，然后，猛然握拳挥下。
没有喊“放箭”，只有一个冰冷的机械动作。
“嗡——！”
数千张强弓同时发出令人心悸的震颤。
密集的箭雨，如同一片被精确计算过的死亡乌云，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毫无美感的冰冷弧线，然后，狠狠地扎进了梁军混乱的冲锋队列中。
没有成片的惨叫，只有一片血肉被重型箭矢洞穿后令人头皮发麻的“噗噗”声。
冲在最前面的数千名梁军，像被一把无形的巨镰扫过，成片成片地倒下，连挣扎都没有，便被后续的人潮淹没。
一轮。
又一轮。
再一轮。
三轮箭雨过后，玄甲军阵前，已铺满了厚厚一层尸体，鲜血汇成溪流，浸润了干涸的土地。
梁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恐惧开始在疯狂的人群中蔓延。
韩逊再次举手，手掌张开，变为向下的劈斩。
“咚！咚！咚！”
前排的玄甲军士兵，将手中的巨盾重重顿在地上，发出一片沉闷的巨响。
盾牌与盾牌之间，严丝合缝，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之墙。
“嗤！嗤！嗤！”
无数柄狭长的横刀，从盾牌的缝隙中，以一种固定的节奏和角度，精准而又冷酷地刺出，收回。
每一次刺出，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冲到阵前的梁军，就像撞上了一台巨大而高效的绞肉机。
无论他们如何用尽最后的力气去劈砍，去冲撞，都无法撼动那道钢铁之墙分毫。
他们能做的，只是在绝望中，被那从缝隙中不断伸出的死亡之刃，一一收割。
高坡之上，王彦章看着自己的士兵，在对方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草芥，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这不是战斗。
这不是战争。
这是一场……屠杀。
是一场精心策划后，表演给全天下观看，残忍至极的……处刑！
他忽然明白了。
对方根本不是来和他决战的。
对方是来……诛心的。
那个白衣的监国殿下，要当着天下所有诸侯的面，用一场最悬殊、最残忍的屠杀，来告诉世人——
他回来了。
大梁，完了。
而一个令人恐惧到颤栗的崭新铁血时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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