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阉伶索命，武士摧眉，一言召血火
这名叫“小次郎”的东瀛兵，本就是个在港口厮混的足轻，见过三教九流，胆子不算小。
可此刻，他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惨白的底子，鲜红的嘴唇，眼角还用墨勾勒出细长的线条，一笑起来，粉底簌簌往下掉——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从地狱絵巻里爬出来的恶鬼！
极致的恐惧让他浑身抖得如同筛糠，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那带着浓重海港口音的蹩脚唐话结结巴巴地回道：
“大…大人……饶命……小人……小人名叫小次郎……是…是摄津国来的……一…一个微不足道的足轻……”
“小次郎？”
上官云阙嗤笑一声，捏着嗓子，腔调拉得老长。
“名字倒还算顺口。”
“说吧，小次郎，把你肚子里那些腌臜事儿，一五一十，都给奴家倒出来。”
“若有半句假话，或是藏着掖着……”
他顿了顿，兰花指不再是虚点，而是猛地探出，两根手指如同铁钳般掐住了小次郎的下巴，指甲深深陷入皮肉。
他凑近了，那张涂脂抹粉的脸几乎贴在小次郎的鼻尖上，口中呼出的气息带着一股浓烈的香薰味，却冰冷刺骨。
“……奴家不介意把你这点零碎肉，剁了喂鱼。”
“你信不信，这片海里的鱼，最喜欢你们这种矮脚倭奴的肉，有嚼劲儿。”
“信！我信！我说！我全都说！”
死亡的阴影下，小次郎再无半点侥幸心理。
他像个竹筒，将肚里的豆子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他的唐话虽然磕磕绊绊，但为了活命，他手舞足蹈，连滚带爬地比划着，每一个细节都恨不得刻画出来，生怕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鬼大人”一个不满意，就拧断他的脖子。
从他混乱而急切的叙述中，一幅狂妄而愚蠢的画卷，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
联合水军的主帅，是藤原氏的旁支家臣，名叫平贞盛。
此人除了姓氏高贵，便一无是处，是个靠着裙带关系爬上高位的蠢货。
平日里最爱附庸风雅，在军帐中与姬妾饮酒作乐，对军务一窍不通。
他们的计划，看似精妙，实则充满了东瀛人特有的一厢情愿。
仗着对七岛滩复杂地形的熟悉，诱大唐水师进入狭窄的“袋口”水域，再用他们引以为傲的“小早”战船，装满硫磺火油，发动自杀式的火攻，将那些在他们看来“笨重不堪”的唐国楼船尽数焚毁。
“我们……我们的关白大人，藤原时平公……他……他坚信……坚信天朝上国早已是外强中干的空壳子……”
小次郎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眼神惊恐地瞟向周围那些沉默的“巨人”。
那些玄甲军士卒，平均身高都比他高出三个头，沉默地伫立着，像一尊尊从地府里搬出来的铁铸魔神，仅仅是站在那里，散发出的压迫感就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还说……他还说……”
小次郎的喉咙里发出“咕嘟”一声，似乎是吞了口唾沫。
“说什么？！”
一声暴喝，如同晴天霹雳在甲板上炸响。
开口的，是站在一旁的张敬之。
他本就身材魁梧，此刻声如洪钟，蕴含着沙场宿将的铁血煞气，直接把小次郎的魂都吓飞了。
“噗通”一声，小次郎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一股骚臭的热流再次濡湿了本就肮脏的裤裆。
他再也不敢有丝毫犹豫，带着哭腔，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他说……他说等烧光了唐国水师，就要立刻登陆！”
“第一步，是把登州和明州，变成我们大和民族的牧场！”
“让唐国的男人，世世代代为我们耕作！”
“唐国的女人……为我们……为我们繁衍后代！”
“他说唐人的女子，皮肤白皙，最适合为我们大和武士诞下优秀的子嗣……”
话音未落。
甲板上原本还算流动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凝固。
“咔嚓！”
一名玄甲军士卒腰间的刀柄，被他用巨力生生捏出了一丝裂痕。
所有士卒的眼神都变了。
那不再是看待俘虏的眼神，而是看待一群必须被碾成肉泥的臭虫的眼神。
连一向玩世不恭的上官云阙，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凝固。
他缓缓松开掐着小次郎下巴的手，站起身，那双总是带着三分媚意的桃花眼里，此刻闪烁着的是令人心悸的阴冷与杀机。
“呵。”
一声极轻，却仿佛带着万钧之重的冷笑，从船舱的阴影中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李钰不知何时已踱步而出。
他依旧身着那袭没有任何纹饰的玄色常服，未着甲胄，双手负于身后。
他甚至没有看甲板上那群如同待宰猪羊的俘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悠远地投向东方那片被血色残阳彻底染红的天际。
那股渊渟岳峙的气度，比山岳更沉，比深海更冷。
“牧场？”
他轻声重复着这个词，语调平淡得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
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从韩逊、张敬之，到最普通的玄甲军士卒，都感觉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气，从脚底板沿着脊椎，一路冲上天灵盖。
李钰缓缓转过身，视线终于落在了那个还在地上抖成一团的小次郎身上。
他的眼神很平静，就像在看一块石头，一株枯草。
“你，很不错。”
他开口了，声音依旧平淡。
“你为你的那些同胞，争取到了一个最痛快的死法。”
小次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那张涕泪横流的脸上，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完全误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以为这是对他的赦免，拼了命地在粗糙的甲板上磕头，额头与木板碰撞，发出“砰砰”的闷响，很快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谢陛下！谢天可汗陛下不杀之恩！谢陛下！”
李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眉毛都未曾动过一下。
他缓缓移开目光，声音清晰而冷酷地传遍了整艘旗舰，传到了每一名士卒的耳中。
“传令。”
“审完了。把这些‘舌头’的舌头，都割下来，塞进他们自己的嘴里。”
“至于这个……”
他用下巴点了点还在拼命磕头的小次郎。
“给他个全尸，让他看清楚，他是如何为他的国家，带来荣耀的。”
“其余的，尸体全部吊上所有战船的桅杆。”
“让后面跟着的那些东瀛斥候，好好欣赏一番我们大唐的回礼。”
“告诉他们，朕来了。”
小次郎的磕头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无法置信的惊恐与绝望，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噗！”
一名玄甲军士卒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手起刀落，一颗头颅伴着冲天的血柱飞起，脸上还凝固着那份极致的荒谬与恐惧。
李钰没有再理会甲板上的血腥，冰冷的命令还在继续。
“舰队转向，全速前进。”
“目标——筑紫，博多湾。”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那是一种近乎神明俯瞰蝼蚁的漠然。
“既然他们想把我们的家园变成牧场，那朕，就把他们的岛，变成一座寸草不生的坟场。”
命令被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迅速执行。
凄厉的惨叫声在各艘战船的甲板上响起，又被很快压制。
一具具被割掉舌头、嘴里塞满自己血肉的尸体，被高高吊起，在愈发狂暴的海风中，如同破败的风筝般摇曳，成为这支复仇舰队最醒目、最狰狞的旗帜。
庞大的黑色舰队，如同一头从深渊中苏醒的钢铁巨兽，在血色夕阳的最后余晖映照下，于万顷碧波之上，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船头调转，直指东方。
那片在东瀛人梦中的“日出之国”，即将迎来它历史上最漫长、最黑暗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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