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屠国如屠犬,樱落化尘埃
夜幕深沉,海面如墨。
距离博多湾三十里外的海域上,一艘形制矮小的斥候船正在随波逐流。
船上的三名东瀛武士,正围着一盏在风中摇曳的油灯,低声咒骂着,借以驱散深夜的寒意与无聊。
“八嘎!那些唐人是属乌龟的吗?”
“在七岛滩磨蹭了整整一日,还不前进,难道是被平贞盛大人的威名吓破了胆?”
一名武士灌了一口劣质的烧酒,哈着白气说道。
“哈哈哈,我看是!他们那些华而不实的楼船,怎比得上我们关船小早的灵活!”
“等着吧,只要他们敢进博多湾,迎接他们的,就是我们大和武士最锋利的太刀!”
另一人得意地拍着腰间的佩刀,脸上满是傲慢。
“没错!待此战功成,关白大人必定重赏!说不定能分到几个唐国女子,听说她们的皮肤,像丝绸一样光滑……”
就在他们肆意吹嘘,畅想着未来的“美好”之时,其中一人忽然感觉船身传来一阵极有规律的异样震动。
他疑惑地站起身,扶着船舷举目远眺。
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
只见远方的海平线上,出现了一片……不,那不是一片,那是无穷无尽的阴影。
无数比他们认知中的山峦还要庞大的黑色巨舰,正排成一个看不到边际的窒息阵型,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整个海面,朝着他们所在的方位,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碾压而来。
那不是舰队。
那是移动的钢铁城墙,是来自地狱的死亡阴影!
“な…なんだ、あれは……(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武士的声音颤抖着,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几乎咬碎。
他的同伴也看到了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其中一人手中的太刀“哐当”一声掉在船板上,另一人则一屁股瘫坐在地,裤裆迅速湿热。
“逃げろ!早く知らせに戻るんだ!(快跑!回去报信!)”
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人,手脚并用地扑向船橹,拼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划动这艘可怜的小船。
然而,太迟了。
就在他们惊恐的目光,终于看清唐军旗舰桅杆上,那些随风摇摆,穿着他们熟悉服饰的无舌尸体时,一艘唐军的斥候驱逐舰,已经如同捕食的虎鲨,悄无声息地脱离主舰队,以惊人的速度划破波浪,冲了过来。
船首那架在月光下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型床弩,缓缓调整了角度,像一只睁开的独眼,锁定了目标。
“嗖——!”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破空声响起。
下一瞬,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精钢弩矢,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命中了那艘可怜的斥候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
整艘小船,连同船上那三名还在做着“牧场”美梦的武士,就像被巨人的铁拳砸中的一颗鸡蛋,瞬间爆裂,化作了漫天飞溅的木屑与血雾。
海面上,只留下一圈淡淡的涟漪,很快便被庞大舰队前进时掀起的滔天波涛,彻底吞没,仿佛从未存在过。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这支承载着一个文明滔天怒火的舰队,抵达了博多湾外海。
一个时辰后,第一缕晨曦,将照亮一片被血与火彻底清洗过的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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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平安京,大极殿。
空气凝固得仿佛能滴下水来,殿中百官,无论是身着锦绣朝服的公卿,还是披坚执锐的武将,此刻都屏息凝神,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一名侥幸从七岛滩的修罗场中逃回来的武士,浑身湿透,甲胄破碎不堪,正以一种最卑微的五体投地之姿,匍匐在冰冷的殿堂中央。
他的身体,还在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散架。
他的汇报,早已结束。
但那汇报中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最阴冷的毒蛇,缠绕在殿中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他们遍体生寒。
“全……全灭?”
御座之上,年仅十四岁的朱雀天皇,那张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稚嫩脸庞,已是血色尽褪,惨白如纸。
他手中的桧扇“啪嗒”一声掉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这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平贞盛统帅的联合水师……集结了摄津、伊予、筑紫三地精华,上千艘战船,数万英勇的武士……连、连一个时辰都没撑到,就……就全没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法理解的荒谬与深入骨髓的恐慌。
对于这位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天皇而言,这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想象的最可怕的噩梦。
“陛下,请注意您的仪态。天子的威仪,不可失。”
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威严的声音,从殿下传来。
关白,藤原时平,依旧端坐于自己的位置上,面色平静如水。
他缓缓端起手边的茶碗,用碗盖不紧不慢地撇去茶汤表面的浮沫,轻轻呷了一口,姿态优雅得仿佛是在参加一场茶会。
他甚至没有看地上那个筛糠般的信使一眼,只是淡淡地说道。
“不过是平贞盛那个废物指挥失当,在海上遇了些风浪,打翻了几艘渔船罢了。”
“些许小挫,何至于让陛下如此失态?”
“渔船?!”
天皇终于被这傲慢到极点的态度彻底激怒了。
他猛地从御座上站起身,用因激动而颤抖的手指着藤原时平,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
“关白大人!那是我大东瀛国的全部水师!”
“是护卫我们神国国土的海上屏障!现在屏障没了!”
“唐国的舰队,那些如同海上山脉的钢铁楼船,随时可能出现在我们的岸边!”
“你竟然说……只是几艘渔船?!”
藤原时平缓缓放下茶碗,终于抬起了眼。
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狭长眼眸里,此刻却是一片冰冷的漠然,如同在看一个不懂事,正在无理取闹的孩童。
“陛下。”
他站起身,宽大的朝服无风自动,缓步走到大殿中央,目光如刀,扫过那些同样面带惊惶的公卿。
“大海上的胜负,本就变幻莫测。”
“平贞盛无能,未能利用好七岛滩的地利,反而被唐人的火器所趁,此乃战之罪,非国之罪。”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自信与煽动力。
“我承认,我或许低估了唐国新式火器的威力。”
“但那又如何?唐船再大,终究是水上浮木!”
“他们的兵,也终究要踏上陆地!而只要他们敢踏上我大和的土地,迎接他们的,将是我大和民族数十万最英勇无畏的武士!”
他猛地转身,对着御座上的天皇,深深一躬,语气却不似臣子,更像是命令。
“请陛下立刻下达敕令,命九州、四国、本州沿海所有大名,立刻征召领地内所有武士、足轻,火速前往博多湾集结!”
“告诉他们,唐人带来了数之不尽的财富、丝绸和女人!”
“谁的刀快,谁就能得到最多!”
“此战,我藤原时平,将亲自坐镇博多湾!”
“我要让那个远在长安的唐国小皇帝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陆地战争!什么,才是真正不可战胜的民族!”
“你……你疯了!”
天皇张着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藤原时平那如同毒蛇般冰冷、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逼视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无力地重新跌坐回御座,彻底成了一个只能在敕令上盖上玉玺的工具。
他知道,这个国家,已经在这狂人的带领下,朝着万劫不复的深渊,一路狂奔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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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九州,博多湾,松下村。
一轮红日,挣扎着从海平面下跃出,将灰色的海面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血色。
海滩之上,这座由当地小豪族“松下氏”统治的村庄,此刻正陷入一片死寂。
用削尖的原木和夯土筑成,高不过三米的简陋围墙上,几名负责瞭望的足轻,正抱着长枪,无聊地打着哈欠。
昨夜,他们接到了来自京都的紧急命令,要求他们加强戒备,防御可能到来的“唐寇”。
可放眼望去,海面上一片平静,连一艘渔船的影子都没有。
一名身材矮壮,身高堪堪一米四出头的武士头领,打着哈欠走上墙头,对着手下骂骂咧咧。
“京都那些公卿都是胆小鬼!唐人就算打过来又怎么样?我们松下氏三百武士,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等那些唐猪上了岸,老子第一个砍下他的脑袋,拿去关白大人那里请功!”
他的话,引来了一阵粗俗的哄笑。
就在这时,一名眼尖的足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指着远处的海面,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头儿……你看那……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海天交接之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连绵不绝的黑色。
那黑色不断扩大、接近,逐渐显露出狰狞的轮廓。
那不是船。
那是……一座座在海上移动的黑色山脉!
“天……天照大神啊……”
武士头领脸上的最后一丝睡意被惊骇所取代,他嘴巴张得老大,话音未落,他的瞳孔,便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只见那些庞大到无法理解的巨舰侧舷,忽然打开了无数个黑洞洞的窗口。
紧接着,一艘艘造型奇特、通体漆黑的平底小船,如同离巢的蜂群,从母舰中飞速窜出,朝着海岸,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冲了过来!
船上,站满了身穿黑色铁甲,手持巨盾与短弩的士兵!
他们悄无声声,如同从地狱深海中浮出的鬼魅军团。
“敵襲——!!!唐寇だ!唐寇が来たぞ——!!!” (敌袭!是唐寇!唐寇来了!)
凄厉到变调的警报声,终于划破了村庄的宁静。
“咚!咚!咚!”
村内,代表着松下氏荣耀的战鼓被疯狂敲响。
村庄的木门被猛地拉开,三百名穿着五花八门、颜色各异的足具,身高普遍在一米三上下,最高不过那武士头领的“武士”,在他们的领主,松下健的带领下,挥舞着长短不一的太刀,发出“哇哇”的怪叫,如同被捅了窝的蚂蚁,混乱地冲了出来。
“唐猪を皆殺しにしろ!天皇陛下のために!関白様のために!進め!” (杀光唐猪!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关白大人!前进!)
松下健一马当先,脸上带着武士特有的狂热与狰狞。
在他看来,只要进入接舷战,唐人的火器就失去了作用,胜利必将属于他们伟大的松下氏!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同样狂热的对冲。
而是一片……冰冷的钢铁墙壁。
第一批登陆的一千名玄甲军士卒,在沙滩上迅速列成三排严整的横队。
前排重盾手将一人高的塔盾狠狠拄进沙地,“咚”的一声闷响连成一片,组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铁壁。
后两排,数百张闪烁着寒光的臂弩,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咯”上弦声,齐刷刷地举了起来,对准了那群冲来的矮小身影。
没有呐喊,没有战吼。
只有一名都尉,用最平静的语气,吐出了一个字。
“放。”
“嗡——!”
数百根淬了剧毒的弩箭,离弦之声汇成一片死神的蜂鸣。
黑色的箭雨,瞬间覆盖了那片五颜六色的“潮水”。
“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密集得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东瀛武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身上便爆开一团团血花。
他们劣质的竹甲、皮甲在臂弩的攒射下,脆弱得如同纸糊。
他们脸上狂热的表情还未褪去,身体便被巨大的动能带着向后倒飞出去,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般,成片成片地倒下。
松下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勇猛的家臣,胸口插着三支还在嗡嗡作响的弩箭,脸上带着冲锋时的茫然与不解,直挺挺地跪倒在地,生机断绝。
一轮箭雨过后,唐军阵中,第二排与第三排的士兵,以一种机械般精准的动作,迅速完成了位置轮换,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凝滞。
第二轮箭雨,接踵而至。
“あああ!助けてくれ!” (啊啊啊!救命!)
“足が!俺の足が!” (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悪魔だ!こいつらは悪魔だ!” (是魔鬼!他们是魔鬼!)
这已经不是战斗了。
这是一场冷酷而高效的……射杀。
三百名自诩勇武的松下氏武士,甚至没能冲到唐军阵前三十步的距离,便被三轮精准无情的箭雨,射杀得干干净净。
整个海滩,除了海浪拍岸的“哗哗”声,只剩下那些中箭未死者,在沙地上痛苦翻滚、绝望哀嚎的声音。
村墙上,残存的几名足轻,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握着长枪的手,抖得几乎要握不住。
他们的勇气,他们的武士道,在这样如同钢铁般精准、冷酷的杀戮机器面前,脆弱得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唐军的都尉,面无表情地收回了刚刚挥下的手臂。
“清扫。”
冰冷的两个字,宣告了这座“国家”的最终末日。
盾阵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了后面手持横刀的玄甲军士卒。
他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沉默地踏过满地的尸体与哀嚎的伤员,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朝着那洞开的村门,缓缓逼近。
村庄内,妇孺的尖叫与哭喊声响彻云霄。
但很快,这些声音,便被一声声利刃入肉的短促闷响,彻底淹没。
半个时辰后,黑色的浓烟,从松下村的每一寸土地上升起,混合着焦臭与血腥,直冲云霄,仿佛一道通往地狱的狼烟。
李钰在韩逊、张敬之等一众将领的簇拥下,缓缓走进了这座已经化为焦炭与废墟的村庄。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目之所及,再无一个活口。
无论是挥舞着竹枪试图反抗的老人,还是躲在米缸里瑟瑟发抖的孩童,都已化作冰冷的尸体。
一名裨将走上前,用刀尖挑起一面被烧得只剩半截,画着可笑家徽的布旗,满脸不屑地说道。
“陛下,这就是东瀛人的一个‘国’。咱们一个大点的村子,都比它气派。”
李钰没有说话。
他只是走到村庄中央那片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的土地上。
他缓缓抬起脚,在那片土地上,重重地踩了下去,仿佛要将这片土地彻底踩进地狱。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那无边无际,正在源源不断登陆的黑色洪流,运转罡气,让声音传遍了整个海岸。
“传朕旨意。”
“所有登陆部队,以村庄为中心,向内陆呈扇形推进。”
“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天亮之前,朕不想再看到地图上,还有博多湾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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