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校服外套
开学之前的这几天，程挽月就没消停过，程国安被她闹得头都大了，收养卿杭的事就只好暂时搁置。
白城一中每年的分班表都贴在操场的公示栏上，程延清已经提前问好了，就不用太早到校，到时间了直接去教室。
“你们都在一个班也就算了，程延清为什么也能混进去？”程挽月倒不是非要和他们一个班，她的朋友多，在哪个班都不会寂寞，只是对程延清的名字也出现在一班十分不解，毕竟程延清和她半斤八两，他的分数比她高不了几分：“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努力了？”
程延清吹了声口哨：“怎么可能，你哥是那种人吗？”
程延清一把钩住程遇舟的脖子，正要说什么，周渔和卿杭一起走进校门，卿杭先看向这边，周渔随后也注意到了他们。
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秒钟，周渔和程遇舟就错开了视线。
程遇舟原本准备把程延清放倒的，看到周渔，就把动作收了起来，推开程延清，往旁边站，周渔过来和程挽月说话，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卿杭先去教室，程挽月在他走远之后才对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
两个男生都以为程挽月还在为收养卿杭的事耿耿于怀，只有周渔知道没那么简单，但周渔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所以没有注意到卿杭从程挽月身边走过的时候往程挽月手里塞了张字条，因为周渔在想怎么跟程遇舟打招呼。
程延清和程挽月在两边，周渔和程遇舟自然就走在了中间，兄妹俩打闹的时候，周渔的手臂会和程遇舟的碰在一起。
他还没有校服，穿着那天的衬衫，将扣子解开了，像穿外套一样穿着，里面是一件T恤。那天她穿这件衬衫的时候，衣摆垂到了大腿，幸好从江边回去的路上没有什么人。
昨晚下过雨，早晨的空气有些凉，周渔再次被程挽月推着往程遇舟那边靠，碰到他时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她无意识地攥紧背包的肩带，手指都攥得有些发麻，以至有人走到面前了她都没有回过神。
程挽月到教室了，美术班也在这一层。
“这是我哥，上次给你看过照片的。”程挽月介绍完程遇舟，又介绍自己的朋友：“这是高锐，美术班的，你们认识一下吧。”
高锐大大方方地盯着面前的男生，笑着说：“本人比照片上更帅。”
“你好。”程遇舟打了声招呼，手插在兜里，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周渔的胳膊：“走了。”
“哦。”周渔跟着上楼。
程挽月解释道：“他对不熟悉的人就是这样，熟了就好了。”
高锐其实没在意：“普通帅哥都多多少少有点儿个性，更何况这么帅的。”
“哈哈哈，很懂嘛！”
班主任还是去年带过一班的李老师，他连续带了七年高考班，经验很丰富。一班还没有排座位，他让大家先随便坐。
程延清很自觉地去了最后一排，程遇舟在卿杭旁边的空位坐下了。
周渔和认识的女生坐在一起，位置在程遇舟的斜后方。第一天，各科老师都没有正式上课，先把复习资料发下来。
程遇舟好像没睡好，趴在桌上睡觉，手背都被压红了。
周渔帮忙发习题册从他旁边经过的时候也没多看。
那天后，他们生疏了很多。
言辞一直没有来学校报到，晚自习前，周渔被叫出教室。
李老师打过六次电话，言辞都没有接。言辞如果过了报名日期再插班进来，其他学生会有意见。李老师惜才，不忍心看着自己曾经的学生这样堕落下去，只是他要开班会，班会结束还要一个个收学费，所以只能请周渔去言辞家看看，下晚自习之前能把人劝来最好，最迟明天早上也一定要到校。
就算李老师不开口，周渔也会去的。
言辞不在家，周渔又去台球厅找，还是没找到。
台球厅的人告诉她，言辞应该在0719。
0719是一家酒吧，周渔还穿着校服，就算只是进去找人也显得格格不入。
周渔问前台的工作人员：“请问，言辞在这里吗？”
“在啊，在包厢。”
“能不能把包厢号告诉我？我是他的朋友，找他有急事。”
前台的工作人员直接带她过去：“就是这间。”
“谢谢。”周渔刚道完谢，包厢门就开了。
一个矮胖的男人裸着上半身从里面走出来，站在走廊上左看右看。他脸上有道刀疤，嘴里骂骂咧咧的：“姓言的小子跑哪儿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他身后还有一个女人，是一家店老板的女儿，前两年辍学了，周渔之前在台球厅见过她。
她也在找言辞，说明言辞不在包厢里。
周渔没过去，转身准备离开时，听见有个服务生找领班，说厕所被人反锁了，里面的人待了很久，一直不出声，也不开门。
不知道怎么回事，周渔心里有些不安。
她在领班找人的时候先去厕所敲门：“言辞，你在里面吗？我是周渔。”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出一道不确定的声音：“周渔？”
声音低低的，很沙哑，有些模糊，像是溺水的人濒临绝望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周渔甚至没有听出那是言辞的声音，直到他又自我否认：“不会是周渔的，她不会来的……”
“是我是我，言辞，我是周渔，你把门打开。”
锁扣转动的声响很大，周渔把门推开，看见言辞满脸潮红地靠在墙角，他应该是喝酒了，但又不像单纯地喝醉了。
周渔过去扶住他，他身上的热度不太正常。
“言辞，你是不是不舒服？”
言辞求救般在她的耳边说了句：“我要回家。”
他几乎把身体的重量全压在周渔的身上，而且在周渔来之前，他用冷水洗过脸，水龙头还开着，从水槽里溢出来的水滴在地板上，脚底很滑。周渔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后背靠住墙壁才勉强站稳：“好，咱们现在就回家。”
周渔捡起言辞的黑色鸭舌帽戴在他的头上，又把帽檐稍稍压低，遮住他泛红的脸。
短短几分钟周渔就已经满头汗。她能感觉到言辞总是想往她身后躲，走廊前面有两个人在窗边抽烟，正说着话，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言辞太好认了，即使被帽子遮着半张脸，熟悉他的人也能立刻认出来，周渔的校服也很显眼。
用打火机点烟的男人说了一句：“你们从后门走吧，后门没人。”
周渔感激地点点头，扶着言辞从走廊拐出去。
到家后，言辞就把自己锁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传出混乱的东西破碎的声音。周渔来过，知道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瓶，那些护肤品是言母的遗物，每一样都保留着。
里面的动静好像不只是那些玻璃瓶摔碎在地上的声音，还有镜子被砸碎的声音和其他的声音。
“言辞，”周渔很担心，迟疑了一下还是过去轻声敲门，“你是不是很难受？还是去医院吧……
“言辞？
“你小心点儿，不要弄伤自己。”
隔着一扇门，不管她说什么，里面的人都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在她说去找王医生的时候着急地吼了一声，让她不要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淋浴的水流声传出来，周渔松了一口气，连忙去厨房烧水。
她了解言辞，知道他不希望被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所以即使他洗漱完回到房间，她也只是把烧好的热水放在客厅凉着。
把满地的玻璃碴收拾干净后周渔才想起来看时间，已经九点了，连忙给李老师回了条消息。
看到垃圾桶里有一团沾了血的纸巾，周渔才开口问：“言辞，你的手是不是被玻璃扎到了？伤口深吗？还流不流血？”
他依然不理会。
周渔不能待太久：“我把创可贴放在茶几上，你记得用。”
言辞整个人都闷在被子里，听见周渔还在说话：“明天早上一定要去学校，李老师很关心你，如果你不返校，他会很失望的。”然后是关门声。
最后一节自习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各自回宿舍或者回家，李震提醒程遇舟，让程遇舟这周去领两套校服。
李老师教数学，今年三十八岁，不仅发量正常，身材也没有变形，是公认的年级最帅的男老师。他是本地人，考到白城一中任教之后就留在了这里。
“卿杭，你找时间带新同学去领校服。”
“好。”
卿杭把晚上要用的书装好，发现程遇舟又一次扭头看着斜后方的空位。那是周渔的位置，周渔上课前出去了就没再回教室。
“我先走了，明天课间带你去找老师。”
“不着急，等几天也行。”程遇舟随意地点了点头，起身让卿杭出去。
刚下晚自习，楼道里人很多，程延清懒得去挤，在教室里待了十分钟才跟程遇舟一起下楼。
程挽月比他们还晚。她拽着程遇舟让他别急着走：“再等一会儿，高锐也住在人民路，你们一起走吧。”
程遇舟甩开程挽月，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挽月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怎么了？在生什么气？”
“他这两天心情不好。”程延清踩在石头上系鞋带，“我去看看言辞，你去不去？”
“不去。”
他眯着眼问：“那你去哪儿？”
程挽月才不会告诉程延清卿杭在等她：“要你管？！”
“你如果比我还晚到家，就等着挨揍吧。”
程延清说完，跑了几步追上程遇舟。两个人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同路的高锐。程延清也认识高锐，程遇舟对不熟的人向来很冷淡，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不过高锐不是那种会让人讨厌的性格，她和程延清聊着聊着就到了路口。
周渔突然从巷子里走出来，看见他们时愣了一下。
巷子里隔很远才有一盏灯，周渔站在拐角处，周围的光线很暗，连影子都极为模糊，程遇舟站在路口的路灯下，在听到程延清叫周渔名字的时候朝她看了过去。
程延清说：“我们去看言辞。”
程延清往前走了几步，身后就只剩高锐和程遇舟两个人并排站着，在奇妙的光影效果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周渔别开眼：“我刚从他家出来，你不用去了。”
不等程延清说话，程遇舟先开口：“你翘了三节晚自习，一直跟他在一起？”
是李老师让周渔来找言辞的，她不算逃课，但也没多解释：“嗯，他不太舒服。”
“不舒服就去医院，你又不是医生，你陪着他有什么用？”
周渔心想，她至少比别人先找到言辞：“那肯定还是有一点点用处的。”
程延清突然被踹了一脚，从台阶上跳了下去。程延清从小就和程遇舟这样打来打去，早就习惯了，刚准备还手，突然发现程遇舟的脸色不太好：“你踹我干吗？”
“你不是来送温暖的吗？赶紧去看看他到底哪里不舒服，趁早送医院，”程遇舟看着周渔，一字一顿地说，“千万别耽误了病情。”
“是啊。”程延清想起正事。
程延清和程挽月一样，如果去了，就一定要把言辞家的门敲开，否则是不会走的。
“言辞已经好多了，你明天早上再来叫他一起去学校吧，”周渔拦住程延清，“今天晚上先不要去，他应该已经睡着了。”
就连高锐都能看出周渔拦住程延清时的急切样子，更何况是一直盯着周渔的程遇舟。
“也行，你去看过就行了。”程延清倒也没坚持，周渔比他心细，她都说没事了，那肯定没什么大问题。
他突然指了一下周渔的脖子：“哎，你的脖子怎么红红的？言辞不会又发神经了吧？”
周渔刚才几步跨到了光线明亮的地方，皮肤上的红印就暴露在灯光下：“没有，可能是蚊子咬的。”
程遇舟看着她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又把衣领往上翻，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气笑了：“什么品种的蚊子这么毒？”
“不知道。”周渔没看他，低着头从他的身边绕过去，“我回家了。”
程延清钩住程遇舟的肩膀，趁机把书包挂在程遇舟的脖子上：“算了，我今天不回去了，去奶奶家跟你挤挤，省得明天早上来回折腾。暑假睡到自然醒习惯了，生物钟还没调回来，早起真烦人，我今天早上就差点儿迟到。”
高锐见状，就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问程遇舟要联系方式。高锐其实可以找程挽月要，但他们已经算是认识了，直接找他本人要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只是需要个好时机，反正时间还长。
高锐挽住周渔的胳膊，笑着朝程遇舟挥手：“那我和周渔一起走，拜拜，明天见。”
周渔和高锐其实不熟，只是认识。高锐和程挽月一样，在学校也是很出名的人，家境好，人也漂亮。
程遇舟回来后，程延清只要来奶奶家，都和程遇舟睡一个屋。
程延清是秒睡型选手，刚刚还在说话，翻个身就睡着了。程遇舟也算是入睡很快的人，今天却莫名其妙地失眠了。
“莫名其妙”不太准确，失眠的原因其实有迹可循。
他闭上眼睛，大脑就控制不住地去想周渔脖子上那片红痕：不像掐的，不像抓的，更不像什么蚊子咬的，所以到底是怎么弄的？
谁弄的？
还有，刚在巷子口遇到的时候，他这么大一个人站在那里，她跟没看见一样，和那个女生打完招呼后就只跟程延清说话，程延清明明说的是他们要一起去看言辞，她却只说“你别去了”，甚至连只多一个字的“你们”都不说，完完全全忽视他。
他本来平静地躺在床上，结果越想越气，后半夜才勉强有了点儿睡意。
早上，程延清记着要去叫言辞，提前十分钟起床。程遇舟晚了点儿，就没有一起去，只在大门口等。
程延清急急忙忙地跑上楼，刚准备敲门，防盗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言辞提着书包出来，看见门外的程延清后，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肩膀被撞了一下，程延清往旁边站，让出下楼的路，言辞先下楼，程延清跟在后面。
言辞本来就是皮肤很白的人，气色不好时看起来就更明显，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程延清边打哈欠边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言辞只是说：“没睡好。”
下着雨，言辞戴了顶鸭舌帽，从程遇舟面前经过的时候也没有打招呼。
程遇舟的雨伞大，程延清就想让程遇舟和言辞用一把伞，又突然想起来，程遇舟早上收拾课本时多往书包里塞了一把伞。
“把你书包里的伞给言辞用吧，他家没伞了。”
程遇舟拒绝得很干脆：“那是别人的，我要带去学校还，弄湿了不好拿。”
有很多农村的学生考到白城一中后只能住校，有的学生虽然家在县城，但图方便，也会住校，走读的学生大概占了三分之一，这个时间，路上都是去学校的学生。
程挽月看见言辞，很是欣慰——他那么聪明，如果放弃高考就太可惜了，见他气色不好，又觉得心疼，没有妈妈的孩子像根草，下雨都没人提醒他出门带伞。
周渔住得最远，但最早到校。
程挽月喜欢吃刘芬做的烧饼，周渔就带了两个给程挽月当早饭。昨天晚上她俩就约好在校门口见。
烧饼还是热的，程挽月拿了一个，顺手往周渔的书包里塞了一盒牛奶。
周渔穿了一件圆领的短袖，外面套着校服。校服的拉链松了，周渔被程挽月挽着胳膊往学校里走时，原本被拉到校服领子最上面的拉链慢慢滑到了胸口的位置。
程挽月想把剩下的一盒牛奶给言辞，就挽着周渔转了个圈。
言辞停下脚步，稍稍抬起头，和周渔对视。
程挽月刚把牛奶递过去，言辞突然从程遇舟的雨伞下走出来，绕过她之后加快步伐，混在人群里越走越远。
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的时间，程挽月对言辞耳朵上那抹可疑的红晕感到很茫然：“他刚才是……害羞了吗？”
程遇舟脸色一沉。
言辞为什么害羞？那么冷漠的人大清早的害什么羞？
只是对视了一眼，他有什么好害羞的？
耳朵突然那么红，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这两个人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了？
程挽月并没有注意到程遇舟的情绪变化，只怜爱地看着言辞走远的背影，想着明天要把她妈妈做的饼干带给言辞。
程遇舟一言不发，周渔第一次知道原来目光是有实感的。
他为什么瞪她？
她没有借着给程挽月带早饭的机会也给他一个烧饼，连“早上好”都没说，只是和大家一起去教室而已，这样也会让他觉得困扰吗？
周渔悄悄把雨伞放低了一些，用伞沿挡住那道攻击性很强的视线，跟程挽月说了一声，先走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学楼，就像是提前约好了，但更像是有种无言的默契，要在上课之前避开其他人做点儿什么。
程挽月的班主任出了名的严厉，还有五分钟上课，程挽月回过神，边跑边回头叮嘱后面的兄弟俩：“好好照顾言辞，不要让我知道你们欺负他！”
程延清懒得理她，只是看了看程遇舟，说道：“言辞虽然脾气差，但没有坏心，相处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
“嗯。”程遇舟心不在焉地回答。
早自习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感冒了，嗓子哑，说话声音很小，加上英语早自**要就是练习听力和背单词，所以催眠效果极佳。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学生们一个接着一个趴在了课桌上，坐在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的言辞就是其中一个。
早餐时间为半个小时，学生们可以去食堂吃，也可以去外面。程延清一直都是去外面买，叫程遇舟一起去，程遇舟说没胃口。
周渔在家吃过早饭了，趁着课间去小卖铺买了几支笔。
和别的女生一样，她也喜欢挑好看的。
她刚挑完，准备去付钱，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在装着纯黑色笔壳的盒子里拿了两支。
周渔以为自己挡住别人了，就往旁边让了半步。
那只手往回收的时候，袖口露出一截红绳，是他。
她即使不看对方的脸，也知道是程遇舟。
想起早上在操场上被瞪的那一眼，她连打招呼的想法都忍住了，拿好要买的东西从他的身边绕了过去。
刚开学，老板找不开零钱。
程遇舟递过去二十块钱。
老板说：“正好二十，你们俩一起付可以吗？”
周渔摇头：“我们不熟，我明天再来买。”
“怎么不熟？”
程遇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渔听不出喜怒，但还是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笔。
“都是同学，私下联系也方便，就是两瓶饮料的事。”老板把周渔的钱还给她，只收了程遇舟的二十块钱：“实在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刚把货架整理好，还没换零钱。”
程遇舟先走出小卖铺。钱都付了，周渔只能把东西拿上。
他只买了两支笔，就随意地装在运动裤的兜里，没走多远掉了一支，周渔在后面，捡起来后和钱一起还给他。
程遇舟没接，看了她一会儿才心平气和地开口：“抛开程挽月，咱们俩认识也有两个月了，还不能算是朋友？”
周渔不喜欢自己矫情扭捏的样子，喜欢一朵花又不犯法，更何况她也没想过要摘下那朵花。
“是朋友，对不起，刚才是我小气了。程遇舟，我其实很早就认识你了。”
她突然的一句话打乱了程遇舟的阵脚，他来不及细想，又听到她继续说：“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我保证，会一直只把你当朋友，仅仅是朋友，可以吗？”
程遇舟：“……”他不是这个意思……
几支笔而已，他帮忙付一下钱，怎么就不熟了？
她出门就要还钱，他吃了她家那么多水果，也没跟她客气。
程遇舟看着周渔诚恳的眼神，突然觉得她可能没什么问题，是他应该反省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行，可以先做朋友，所以作为朋友的你能不能带我去领校服？我找不到地方。”
周渔心里一下子就轻松了，抬头的时候一双笑眼弯成了月牙：“能啊。”
领校服的地方在篮球场旁边，现有的尺码中没有适合程遇舟的，老师要去仓库找。
老师离开办公室了，周渔和程遇舟就出去等。
雨水滴滴答答，两个人站在屋檐下，中间隔了一段距离。
程遇舟突然靠近，撑开雨伞往前倾斜，一把伞给他和周渔单独隔离出一个狭小的隐秘空间。
周渔原本低头看屋檐下的水坑，突然视线被黑色伞布截断，迟疑地稍稍侧过头，目光从伞柄移动到程遇舟的手上。
程挽月拍过他手部的特写照片，照片已经很有艺术感了，但依旧不如这样近距离“观察”的视觉效果——他的指甲修剪整齐，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匀称，漂亮又干净，青色的血管隐隐从皮肤里透出来，有一种少年特有的青涩和力量之外的东西。
雨伞挡住了凉风，周渔因为自己不合时宜的念头有些懊悔，脸颊热热的。
她正要往旁边挪，程遇舟的另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她紧张到心跳都漏了一拍。
“往里站，别淋到雨。”
他目光赤诚，眼里复杂的情绪并没有任何亵渎的成分。周渔木讷地看着脚边的水坑，从手心传到神经末梢的热度导致心跳失去控制，大脑忙于调控这种过于兴奋的状态，无心其他，不能短暂且迅速地解读话里的深意，语言进入处置区，以至她像个木头人一样问什么答什么。
“你昨天在言辞家干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劝他来学校。”
程遇舟索性直接问：“你脖子上的红印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言辞的帽子上有个金属扣，压到了。”
女老师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很清脆。
周渔连忙从程遇舟的雨伞里走出去。明明只是说了几句话，她却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老师当场抓到，脸红耳热的，扑面而来的凉风带着细小的水珠落在皮肤上，降温效果微乎其微，她的手心都湿湿的。
“同学，我找了几件大一点儿的，你进来试一下合不合适。”
程遇舟收起雨伞，跟着走进办公室：“谢谢老师。”
刚从库房找出来的新校服有点儿味道，程遇舟今天也不会穿，只是试试大小。老师的办公桌上放着没吃完的包子和粥，他脱下自己的衬衫没往桌上放。
周渔还在外面，程遇舟走到门口，把衣服递出去。
“帮我拿一下。”
“哦。”周渔伸手接住。
程遇舟试完校服，周渔把衬衫递给他，他重新穿上，手摸到脖子后面整理被压在衣服里的领子，却没弄好。他自己看不见，周渔站在他身后，就悄悄踮起脚，手指捏着一点儿布料帮他把被压住的衣领翻出来，动作很轻，甚至不足以让他察觉。
女老师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倒是没说什么，只看着两个人笑了笑，把登记本翻开让程遇舟登记姓名和班级。
周渔还拿着他的一支笔，见状顺手放在本子旁边。他弯下腰，一只手撑在桌上压着登记本，另一只手拿起那支笔。
两个人赶在上课铃声响起之前回到教室。窗台外面挂满了雨伞，还在滴水，卿杭看着程遇舟把校服塞进课桌里，识趣地半个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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