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央媒问聘

云林在山桃面前把话放出去了，就一心一意筹划着怎样举行订婚仪式。按照当地习俗，首礼就是央媒问聘，媒人必须是双方家里都能接受的德高望重且能言善辩的人担任，云林的亲属都在远远在山外面，没有能和山桃家说上话的人，他想来想去，想到了李书记，就在一个午饭后专门去李书记家里。李书记虽然已经知道了他们俩的事情，可是央媒的事必须是正式的郑重其事的。

            顺着学校门前的路向东二三百米捎低一点，过一个人工垫夯而成的小土坝，李书记的家就在土坝那边一座像是这条山梁伸出去的蛇头样的山咀上面。这个小小的山头虽然不大，可是被一层一层学大寨那几年好几个公社的民工披星戴月苦干了一冬才修成的梯田围着，远远看去，比古埃及的金字塔要壮美多了。李书记曾经说过：“要不是那场苦得要命的学大寨运动，我们那个山咀上现在可能就没有人烟了。”

            那个村子里的几户人家，住在山头向南的一个三面隔风的簸箕状的山坳里。山咀上下的梯田里，各种待收的庄稼瓜果在正午的阳光里，显得一片生机。

            云林一踏上进村的路，还没有来得及向树木葱茏的两排相对的庄院中间的街道里张望，就被在地里乱跑的几个学生发现了，他们喜出望外地喊着“老师”围了过来。一个个把手里的梨桃瓜枣、苹果柿子往云林的衣兜里塞。云林再三推脱，最终还是被装的鼓鼓囊囊的了。

            孩子里就有李书记的一个儿子，一听说老师是来找自己的爸爸，立即拉了云林老师的手，在其他小朋友们的羡慕嫉妒里，高兴地走在前面领老师回家。

            李书记家里也是刚刚放下了饭碗不一会，孩子妈还在厨房洗涮，李书记坐在摆在院子中间的小方饭桌前过饭后一根烟的瘾。看见孩子领了云林进门了，立即站起来高兴地招呼：“老师来了。快坐下吃饭。”又对着厨房喊：“他妈，给老师收拾饭！”云林连忙制止：“刚刚吃了的，不用了。”女人在厨房里，知道是客套话，放下了洗涮，端出了一壶刚刚泡好的茶，说着：“让老师坐上房吧。”李书记又起身引已经坐在了小凳子上面的云林进了上房。上房就是农村人接待贵宾的客厅。

            开了上房的四扇中门的中间两扇，迎面就是许多家都有的老式方桌，一对太师椅摆在两边。桌椅后的墙上挂了一幅不知真假但是很大的字画。四面分散摆放着几个沙发和桌凳。云林和李书记分宾主坐了太师椅，女人给二人一人倒了一杯茶放在他们前面的桌面上。

            端杯喝了一口茶，欲言又止。李书记笑着说：“校长先生，说吧，什么事？不会是学生调皮找家长告状的吧？”

            云林云林结巴着：“我，我，我——”

            李书记哈哈大笑了说：“我什么？你什么时候变成结巴了？”

            云林说：“我想请你去山桃家，说……”

            “说媒吧？”李书记一下子接上了云林的话。

            “就是。”云林说。

            李书记说：“我就知道这个月老迟早是我的差事。现在这媒好说，你们都定了的事，媒人只不过是应着一个名义了。省心省事混酒菜的好事，太好了！”

            又接着问：“在哪里央媒呀？”

            “央媒？”云林疑惑不解说：“我这不是来央求你了吗？”

            李书记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说：“你没有听人说，‘是媒不是媒先吃上七八回’？今天先下县里摆上一桌吧。”李书记煞有其事地说。

            云林心里疼钱，还是咬牙说：“行，你开车，走！”

            李书记说：“看把你吓的？开玩笑的。你就是有心请吃，这么忙的天，我还没有功夫去呢！放心，我误不了你校长先生的事的。”

            晚饭的时候，李书记骑着摩托来了观察所，云林和山桃一家正在围坐在一起吃晚饭。李书记一进门，就打哈哈喊：“老嫂子。我来你家混饭来了！”山桃和母亲连声说着欢迎的话，连忙在桌子上添了一个人的碗筷。李书记也不谦让坐下就拿起了筷子。

            吃了几口饭，李书记坐正了，认真地说：“首先，我要郑重声明，本人不是专门来蹭饭吃的，是云林校长求我上来说媒求亲的。”山桃一听，猝不及防，向云林瞪了杏眼。云林低头不说话。

            山豹高兴地跳起来喊：“好呀！早就应该说了。”山桃妈也兴奋地指示山桃山豹：“快给你叔拿酒！”自己喜滋滋地去灶房三两下就收拾出来了几盘下酒菜端过来了。

            李书记当仁不让，在上首坐了。山桃妈紧着吆喝山桃：“还不给你叔看酒？”山桃拿过云林已经拿起的酒瓶给李书记斟了一杯酒双手递过去，李书记不推辞，接过一饮而干。山桃妈挡住了山桃给云林还酒瓶的手，把酒瓶接到自己的手里，又伸手要过来李书记手里的酒杯，满满地斟满了酒，双手恭恭敬敬给李书记递过去，激动地说：“他叔，这酒本来应该是山桃她爸给你敬的，他狠心走了，我就代他敬你吧。”说着热泪盈眶了。

            李书记急忙站起来也恭恭敬敬地接了说：“老嫂子，生死路上难预料，这个家，你当得好呀，孩子都长大成人了。山桃爸地下有知，也就放心了。”说着仍然站着双手端着酒杯庄重地喝了山桃妈斟的那杯酒，坐了说：“现在世代不同了，没有必要背着孩子们说事了，我也知道两个孩子都说开了，不必要多说。不过是你老嫂子养女一场，也应该享受一回纳采问名的乐趣了。既然云林央求了我，我也不能使山桃的婚姻草草了事，该走的过程咱就认认真真走吧。可千万不敢像公家人那样用钱铺路走过场呀！我知道，云林老师可没有多少人民币呀。怎么样？老嫂子。”

            山桃妈说：“云林这孩子，老实厚道，又有文化，我们都满意。事情应该咋办，你就看着办吧，我们没有说的。”

            李书记说：“那我就说了，云林，给你爸捎话叫他正式上山来求亲吧，来了再说礼金和订婚的事。路远就不要跑多次了。”

            又对山桃妈说：“按习惯，男女双方各要一个媒人，你家再央一个媒人吧。”

            山桃妈说：“我看你就一身担两家吧。到成事那天山桃在单位里随便找一个人应名怎么样？”

            李书记想了想说：“也行，反正都是挂名的。我可要多喝一次会亲酒了。”笑着对山桃云林说：“你们是自由恋爱，有啥话互相直接说，商量好了就准备去，不给我这个大媒说也可以。只是要有酒席千万记着我是红媒呀！”

            转身对山桃妈说：“老嫂子，有啥要求不好给云林张口的，就直接告诉我，我给你传话，不让山外那个老头子跑断腿不饶他！”山桃妈笑了说：“孩子们只要没有意见折腾大人干啥？”李书记说着热闹话：“养女弱门亲，不提前耍耍威风，结婚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呀！我的好嫂子！”“看你说的！”山桃妈接了说。

            李书记又喝了山桃云林看的几杯酒，起身说：“我路跑到了，话说完了，就看你们的了。我回家去了。”

            山桃妈说：“你还没有吃饭呢。”

            李书记说：“再吃饭就要摸大黑回家了，酒后摸黑驾车可是大危险，我称天还亮着，回去了。老婆子还在等着我回去吃饭呢。”说完不顾山桃云林几个的挽留，出去在院子里发动了摩托车走了。

            山桃埋怨云林：“你给书记说的干啥？”

            山桃妈指责山桃：“云林有啥错？这是云林知道礼数。自古来都讲究三媒六证，人家都那样，咱要是不声不响还不让山上人笑话？”

            山桃说：“那些麻烦事有啥意思？”

            山豹凑上去说：“我看有意思，到时候让云林哥披红插花骑高头大马带大花轿来抬你！”山桃抬手做样子要打山豹，山豹一跳，蹦远了。

            山桃妈说：“咱不要太繁琐了，能简单的就简单了吧。”

            晚饭后，云林去山桃办公室给家里打电话，云林家里没有电话，村里一个开商店的人家里安了电话，外面的人大部分就把电话打到那里，传一次电话五毛钱。

            山桃说：“算了吧，我不想搞那一套。”山豹把手机递过来说：“用这个吧，自给了我手机，天天装着，一次也没有用过呢。要不，你就拿着用吧，我一个有电话的熟人都也没有，打给谁去？”山桃说：“那是公家配给你的。怕万一有事情。”

            山豹说：“那天的事情，山上能天天有吗？我天天不离那个固定电话，要手机干啥？”

            硬把手机装到云林的衣兜里说：“不管三七二十一，今天先用一回。”

            忽然，山桃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来了，山桃一接，是电讯公司打来的，说是按照文教局的申请，今天安排人上山来给白云小学安装宽带。听了，山桃云林都喜出望外。他俩自毕业以后回了家，就再也没有上过网。山豹也很高兴，他听说过网吧里的游戏很有意思，可是一次也没有去过。现在新鲜玩意就要安到山上来，那有不高兴的？

            云林草草打电话给家里的老父亲捎了话，就忙着下学校收拾迎接电讯公司的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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