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十五庆功

校门外的爆响，惊动了已经在摆了酒菜的桌前坐好了的人们。大家跑出教室、跑出院子，看清迎面来的是一队鼓乐齐鸣的队伍。

            李书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偷溜出去的，这时候正喜气洋洋地走在最前面。后边跟着的是其他几个村的村干部和一些男男女女的村民。四杆唢呐高奏喜曲“大开门”，社鼓铙跋敲得天地震动。从校门口的一地彩色纸屑就可以知道，刚才吓了人们一大跳的爆响是怎么回事了。

            山桃云林两家人和一些上山来的客人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惊魂未定地看着敲锣打鼓的一帮人进了校门。

            李书记站住步，没有转身，两个手臂做飞翔状向后示意，各种声响喧哗戛然而止。

            前面的人向两边一闪，摆在中间的是一辆新蹭蹭亮闪闪的红色摩托车。摩托车上挽着一个红缎被面子折叠的大红花。再后面，两个架子车上拉着满满的红的绿的白的黄的许多种鲜美的瓜果。

            李书记大声宣布：“白云山乡亲父老，祖辈尊师重教，年年中秋看承先生，为的就是下一代有知识有出息。今年经过各村多次研究协商，决定暂停旧的摆酒习俗，省了办酒席的钱，给白云小学购买了一辆摩托车。现在请白云小学校长云林同志上前接车！”

            所有人都高兴地鼓起掌来了。文教局的摄像师早就找好角度留下了宝贵的镜头。

            云林还没有回过神来，下意识跟着人们拍着手。

            人事科长和两个办公室主任很快反应过来了，迅速把云林安插到两个局长中间，一起拍着手迎上去接摩托车。

            走到了摩托车跟前，云林还是手足无措，语无伦次说：“这，这怎么可以？”

            李书记笑了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是买给学校的，又不是给你个人的。这个山头上无论去哪里，抬脚就是几十里上百里，去乡里县里一次太不容易了。山里再穷的人好坏都有摩托车代步。买这个也是为了学校工作方便，不然你去乡里开一次会就要给学生们放一天多假了。”说完了，拉着云林站到了明光闪闪的摩托车前面一人用手扶着一边的把手向着周围喜盈盈拍着手的人们招手，为的是方便摄像师照镜头。

            后院里临时与学校隔开，正在盖教学楼的工人们也从围墙后面绕着跑过来不少看热闹的，几个小伙子不失时机呐喊吹口哨对着镜头右手列着V字姿势抢镜头。

            李书记接着说：“中秋传统佳节，看承先生的祖风也不能不传承，刚好喜逢云林校长和山桃姑娘在这个五谷丰登的时候订婚吉日。山上各家各户挑选了自己地里产的最好的瓜果一起来学校摆百家尝果会庆贺。我宣布，庆贺会开始！”早有准备的鞭炮鼓乐又是一番热闹。

            李书记等响声停下了，又说：“现在请县里领导做重要指示！”说了就带头鼓掌欢迎。

            林业局长和文教局长互相推让着都不上前，他们都没有思想准备，不知道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情合起来怎么表达。

            人事科长经历过的场面多，看局长为难，当仁不让上去应点了几句：“在这个秋雨初停、秋高气爽、秋花正艳、秋阳高照、秋叶微黄、秋果满枝、秋谷盈仓、秋月正圆的中秋之日，在这世代尊师重教、耕读传家、文风习习、古韵悠悠的白云山上，欣逢云林先生和山桃女士的订婚佳日。纯朴热情的父老乡亲，以摩托一辆，捧出千百颗爱校之心；集百家之果，表达山里人敬师之情。别出心裁，堪留千古佳话；标新立异，喜庆中秋佳节。愿山桃云林，自今日订婚，永不离不弃，天天品甜桃蜜果，夜夜观皎洁明月。在白云山上，谱写出动人的爱情佳话！”

            不愧是头牌司仪，满口飞花，博得全场喝彩！

            西瓜杀开了，梨瓜掰开了，苹果桃梨西红柿在满院子的人们手里口里流动着，鼓乐奏着，锣鼓敲着，喇叭响着，笑声溢着。这个山顶上的中秋节，过得真热闹！无论是事主云林山桃，还是赶来助兴的客人们，都高兴着觉得不枉此行。文教局两个担负特殊使命的人，心里更是高兴得没法形容，这样的题材太精彩了！

            热闹了了半天，主人才想起还给客人们没有吃饭，就拉着喊着请人们入席。

            李书记拿了麦克风发话了：“今天的敬师宴，就是茶水瓜果。酒菜云林老师没有准备多少，各村里的人就麻烦回家吃饭去吧，我代表云林老师给大家道歉了。留下帮忙的最后看情况再说。”立在一边的其他一些村里的村干部笑说：“我们这些各村的头面人物，啥时候闻到酒菜的香味了还有回家吃饭的事情？”李书记说：“回去回去，早就说好了的，想反悔不行，今天不管你是群众干部，一视同仁！”

            其他村干部都欢笑着说：“知道的，开个玩笑。”又对云林说：“云林校长，你记着，欠了我们一顿酒，迟早要还！”嘻嘻哈哈着祝福了云林山桃，告别了局长场长他们，随着队伍下山去了。

            客人们坐好了，酒菜又热了一遍。那样的热烈场面刚刚过去，大家都有了再也掀不起高潮了的感觉了。

            麦克风递到了人事科长的手里，人事科长也不知道咋说好。想了想，对着麦克风说：“云林山桃订婚，村里的乡亲们已经用特殊的形式祝福了，我们怎么说都是苍白无力的了。就请云林和山桃报告一下恋爱过程，给大家助助酒兴怎么样？”这么一说，又提起了酒桌上的热闹喜气。许多人哈哈欢笑着鼓掌。

            山桃和云林被推到人前了。云林看着山桃，山桃红着脸不接话筒，人事科长已经把麦克风塞到了云林怀里，云林只好接了，走到中间，看着一张张笑脸，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同事们人们欢笑着起哄喊叫：“快说！”山桃家的亲戚们都笑着不说话。

            云林推不过就对着麦克风说：“我很高兴各位领导和亲属专程前来参加我和山桃的订婚仪式，感谢你们对我俩工作上的大力支持，感谢你们带来的真诚祝福，我们是在白云山上的工作里互相认识相爱的，也会在白云山上以后的工作学习中互相帮助，共同进步。绝不辜负各位领导和同志们的殷切期望，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作出力所能及的最大贡献。”

            在人事科长的斡旋下，两个局长和一个场长都分别讲了话。无非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勉励言语。

            云林和山桃给客人们敬了酒，云林爸、山豹分别代表两方的家里人也分头敬了一轮酒，热火朝天的酒宴就乱哄哄闹起来了。

            来客们喝了一阵酒，就有几个早有准备的拿出几管黑红鞋油，把云林爸和哥圈在一个角落里妆扮成了花花脸，披挂上红被面，空酒瓶，花纸盒一类的穗穗串串，拉着掀着呼喊着，在人前亮相热闹，这里叫这种活动为“抹黑”，一般是抹双方的父母和兄长们的。哪一家的喜事宴席都是以这一活动为最高潮的，谁家喜宴上没有大抹一气，就会觉得不够热闹。实际家长们对此早有准备，有的人为了能容易洗干净脸，提前就在脸上搽了厚厚的一层凡士林。

            听说城里连女方的父母也给抹红，但是山里讲究不能拿新客人开玩笑，必须始终恭恭敬敬的。没有人敢给山桃妈去抹。李书记说：“怕啥，涂黑抹红都是为了图热闹，成事酒宴摆在山桃家这山顶上，就是她家的事，抹抹给她家增添喜气了，有啥不可以的？”说了，在手里粘了些红鞋油，称山桃妈还笑着和周围的人们说话的时候，在山桃妈脸上一抹说：“对不住了老嫂子，你亲家抹了黑，你带上些红吧！”众人哄堂大笑。山桃妈也乐呵呵呲着牙笑。

            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山桃云林的订婚宴会就接近尾声了。

            文教局长喝酒不是爬沟溜渠练出来的林业局长的对手，已经有些喝高了，起座离开的时候，拉着云林的手不丢说：“云林老师，你可给咱教师们争气了。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林业系统的人样子给搞到手里了。等着吧，不出几个月，白云小学就会名扬全市了，可能还会在省里都有响声的。好好干，山顶上会有前途的！”

            云林半懂不懂地搀扶局长，局长仍然拍打着云林的肩膀说：“小伙子，只要你争气，我们不会亏待你的！”云林不知道怎么答话，人事科长和其他几个同来的扶了局长上车去了。

            场长也跟林业局一伙人和山桃云林等人一一握手告别下山去了。

            太阳落山了，中秋的明月爬上了东山顶，先似银盘，再变浅黄，接着就是一坨圆圆的金黄的充满笑意的月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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