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得志小人

那个教育组长的一顿狂轰烂炸，炸得云林心慌意乱地不知所措了，一天的一浪高过一浪的喜事都顾不上回味，一个心眼想着怎么去见这个明明是直接索贿的顶头上司。看来想躲也躲不了了。自己没有钱，掏不起，要学校出就得给各村摊派或者向学生收讨，现在实行九年义务教育，不允许收一分钱的学费，上面按在校学生数拨付的经费，开学至今没有下来一点，他计算过，就算拨下来，教育组扣了摊派的书报费就所剩无几了。云林思忖，不说没有钱，即使学校有钱，自己也没有拿公款去送人的胆子。

            一遍遍回想着那些恐吓语句，都像刀子扎着心。他活了二十几年，从小就老实听话，学习一直出类拔萃，为人胆小殷勤，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一句难听的话。这样一场狂轰滥炸，使云林的精神快要崩溃了。他觉得天就要塌了！

            云林担惊受怕，睡不着觉，想找个人商量一下怎么办好。首先想到的是山桃，再一想：山桃和自己一样刚刚捉了公家的事，能有什么万全之策？还不是干着急没办法。接着就想到了李书记，对！就和李书记合计合计。

            李书记这时候还没有睡觉，正在上房和老婆坐在堆满一地板的玉米棒堆上熬眼剥玉米皮。他一接云林的电话，就哈哈着说热闹话：“云林老师，和天仙女订婚了，高兴得夜不能寐想找我陪着你继续高兴吗？”

            云林仍然心惊胆战着说不清楚。李书记说：“不要高兴得激动过火了，有话慢慢说吧。”

            云林断断续续给李书记说了教育组长打电话叫板的事情。

            李书记听了，立刻火冒三丈：“真的？他吃了老虎豹子胆了？这种狗屁话也能说出口？这天下还是不是共产党的了？”气得李书记嘴唇哆嗦着在玉米堆上暴跳，不顾老婆的劝阻，给教育组长打电话。

            “谁呀？”醉着酒的教育组长卷舌音问。

            “我！白云山的土地爷！”

            “李书记呀，中秋节好吗？”

            “好得很，正听你这个乡教育部的大部长给小部下云林发威呢。”

            “你在哪里呀？”这个平时在小学老师们前面作威作福惯了的小人，也不敢小看这些各村的书记主任们，他最不想在人背后有个坏名声。过去为了给白云小学安排老师，李书记和他没有少交过手，甚至给他送过几次情。事情没有办妥，两个人很有些不对劲了。听到李书记那么说，他的酒一下子惊得醒了许多。虽然晚上在校长们摆的中秋宴上喝得多了一些，可是头脑基本上还是清醒的。对云林发火那一番话是酒话，可也是早就想对着那个毛不太顺的云林骂的话了。

            教育组长想不到，云林这个刚刚出了校门的小小的小学教师，文教局为了把它哄上山去，给了一个校长的称呼，真的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见了我也待理不理的，连一个笑脸几句恭维话也没有，更不用说有啥“表示”了。上一次，他以为县里文教局上山一定是想抓一个开学的反面典型，就带了忠实部下赵会计提前跑上山去，想先下手为强找出云林的不到处，给云林一个下马威，再说几句好话恩威并用，让那个不认事的小教师服帖了自己。他当时并不想把云林过分怎么样的，只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因为那个山顶上还要有人当教师。可是没有料到文教局却在白云小学演了那样一处戏。

            教育组长想不通为什么县里的领导都出动了？怎么不但没有找啥事，反而给了云林那么大的荣誉和好处。自己一个领着几十个校长的领导，办公室都没有一台电脑，一下子就给云林那个没有几个学生的小学校拉了一汽车。没有他这一级的推荐，白云小学神话一般成了全县样板示范小学。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后来老革命去那里捐钱盖学校，他也是在电视里才知道了的。心里莫名生气：“我这个管着全乡教育事业的组长也当得太窝囊了！那么大的几件事我连个影子都不知道，”他不敢对着局长县长去撒气，早就想给云林一点颜色看了，可是云林一直不像其他校长一样变着法紧贴领导，他见不上云林的面，有火没有地方去发，实在隐忍不下去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各村都设宴敬老师。组长的七梁八柱贴身将们，不敢忘了敬组长，下午以前就一个避着一个给他以送村里给教师的那一份纪念品的名义送了多少不一的一沓钱。晚饭时候集体在乡里一个头牌饭店给他摆了中秋庆贺宴，他喝了一场酒。晚上又被乡中心小学请去再喝了一场。

            酒席上，有消息灵通的人讲了文教局领导上白云山参加云林山桃订婚的事，他听见，腾地火冒三丈。平时小学教师家里大小酒宴，他都是坐上贵宾。“好一个云林！你不请我也就罢了，却去县里专门请了局里的领导，眼睛向上看着，太把我不当事了！让我在全乡教师面前丢脸，这一百多个教书匠我还怎么管？”特别是白云小学现在正盖教学楼，办学条件眼看就要大变，山上也通了柏油路，已经有几个条件差一些的校长们向他活动，想要换到白云小学去。他已经不怕除了云林，白云山派不上去教师了。借着酒气，越想越生气，就在喝酒的现场给云林打了那个斥责通谍的电话。他不知道云林接电话的时候还傍边有耳。

            李书记打电话的时候，教育组长已经回到办公室躺在床上了。听见白云山的土地爷说话火火地充满气，教育组长知道酒后不慎，图一时之快说漏嘴了。他知道李书记这个县乡人大代表在全乡的干部里面的说话分量。自己也不想在组长的位子上干到老，眼睛还盯着前途呢。李书记这样的人，不一定能起促进作用，可是要坏事可是轻而易举的。他责骂云林的话扎进云林的耳朵里，不会咋的，要是进了李书记的耳朵里，可就麻烦了。

            小人就是小人，换脸比川剧还快。雷霆之怒一下变成了温言细语：“哎呀，老书记，我那里会把云林校长怎么样呀？只是听说你们山上热热闹闹给云林校长举行订婚仪式，来了那名多贵客，我们乡里不来一个人助兴，太不象话了，人们会说我们不知道关心教师的个人大事。所以就说了云林几句，也是喝了几杯酒，说话语气冲了一点，你也是喝醉过的人，知道酒后的话不算数的，就不要计较了吧。我以后当面道歉行吗？”

            李书记说：“咱俩都是知数的人，你不过分就可以了。我知道云林校长一个刚刚毕业的小娃娃，可能不会应付世事，你说话重一点的话，就会吓着他的。可他可是难得的好老师，谁因公事给他要欺头，就是给山角角里这几千个老百姓要欺头！”说完不等教育组长再说，就挂了电话。

            李书记挂了教育组长的电话，给云林打电话说：“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我把他伸出来的爪子给莴回去了。他以后想在你头上撒尿，咱把他的家伙砸碎！阎王爷不咋的，小鬼还把人缠住了？”

            听了李书记的话，云林稍稍安了一点心。几天的忙碌操劳，也实在太累了，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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