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警察来了

出于人民一贯性的对警察的畏惧顺从，旅馆的老板娘虽然不欢迎，嘴里小声偷偷地自骂自听着，还是半点不敢抗拒地提前把脸变成了谦卑的笑容开了大门，装出求之不得的样子放不可一世乱喊乱叫的警察警车进了院子。山桃和云林已经衣冠楚楚，没有开灯，端坐着等候发落。两个人都后悔没有把车连夜开着回山上去。

            派出所和劳改农场闹别扭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按道理人不亲行亲，劳改农场和派出所都是带着镶了国徽的大檐帽的警察管理着的，可农场是高级别的正县级单位，派出所连最底层的副科级单位也够不上，平时所长去场部那里，场长虽然闲着，也对所长二五不挂地不热情，所长赖着不走也只能享受副科长一级甚至是一般干警领着去大灶上吃客饭的待遇。所长一直憋着一肚子气想法要给农场找麻烦，可人家直接受省司法厅领导，里面即使出了人命案子也不给你打招呼，所长再把自己当回事，也插不进去。

            可是，农场的牌子再大，也不是一级政府。这个虽然还在农场土地上的十字街，从工商税务到治安管理都是地方管理着的，房子是农场盖的，街道是农场修的，经营生意的都是农场干警的家属子女，派出所长管不进农场的围墙可是能管到这个街道。

            从初期起，就因为敌情复杂，专门设立了派出所。这些年不讲阶级斗争，没有阶级敌人可抓了，山里的农民都老老实实种自己的庄稼，连一个偷鸡摸狗的都不好寻到。派出所那些人闲得发慌，整天除了自己打麻将，就是翻墙偷袭抓打麻将的。可山里人都钱缺得要命，打麻将也是毛毛块块的玩，逮住也搜不出几个钱来，罚了款没有钱给也是枉然。有时候出动一次，连油钱都搞不回来。

            看着大塬上的同行们创收搞得如火如荼，派出所从所长到警员都急得眼睛冒火。几次抓了打麻将的林场的职工，搞得林场都不愿意要他们在林场的大灶吃饭了。县里公安局长出头协调才没有弄僵。搞不到外快，所长眼睛就盯住了纸醉金迷的小香港，他早就在这里安插了眼线，山桃云林在街里购物转悠的过程都没有逃出眼线的监视网，听说来了开着好车，出手大方的一对子，所长断定是城里的什么大官或者大老板带了小蜜躲到山里享受来了。认为这下子可钓到了大鱼！早就调兵遣将准备好了，盘算着不罚他个万儿八千决不放手。

            云林山桃一进旅馆，派出所就箭在弦上，一级战备。等着到了夜深人静，悄悄把警车开到了街口，才猛然开了大灯，拉响了警报，直奔云林山桃住宿的旅馆而来。农场门口站岗的武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跑过来看见是派出所的车牌号码，转身跑回去打电话汇报去了。

            所长领着一帮部下，气势汹汹闯进门。有人斥责老板娘开门迟缓，老板娘和颜悦色辩解：“我一听到叫门就赶紧起来了。”

            所长往一楼的登记台走着说：“有人举报你们这里容留卖淫，把登记簿拿出来！”老板娘赶紧去柜台底下拿登记簿，说：“谁把心瞎了，诬告我呀？”

            所长正要发作，一个干警进来在所长耳边小声说：“搞错了，是山上观察所山桃的车。”

            山桃整天开着车山上山下跑着练习，派出所的人都认识。加上最近省市县的电视台都播放了云林山桃的爱情故事，警察们都心突突地羡慕嫉妒着那个相貌并不出众的小学教师云林呢。都后悔没有早去白云小学当那个小教师，感叹山桃花插到牛粪上了。

            所长听说是山桃所长的车，猛然感觉底气不够足了。他知道上的一连串出人意外的大事情，几次来的大领导，他只有资格带人在远远的外围警戒着。人家大张旗鼓宣传的先进模范、爱情楷模，自己带人抓了奸，罚了款。传出去能有自己的好吗？再说，人家那么轰轰烈烈地订了婚，究竟拿没有拿结婚证也不知道，即使没有登记，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揭了脸皮有什么好处？

            聪明人不用谁提醒，所长大脑一转，想：“还是不见面装不知道最好。”其他警察在登记簿里没有找到眼线提供的对象，还吆五喝六地怒斥着老板娘，叫她把住宿的都喊出来逐个核对。老板娘战战兢兢提了拴在铁皮圆盘上面的一串钥匙就要领着神气活现的人民警察去逐室查看。

            所长态度缓和了许多，挥了挥手说：“不用去了，影响客人们休息。”指着登记簿给老板娘说：“给你们通知过多少回了，你还是这样敷衍了事地应付，这像什么登记簿？你自己看看！”老板娘媚笑着头点得磕头虫一样的说：“是是是！以后一定注意！”所长说：“再这样，一定严罚！”说完挥手说：“走吧。”带了他的一帮人马停了警笛声开车出了旅社门。

            刚一出门，给坐在后座的一个警察说：“下去，把那个报信息的给我叫来！”说着车速慢了一些，等那个警察下了车就气呼呼加速把车开到街外面的路边等着出气筒到来。

            不大一会，那个警察领着眼线来了。眼线还兴冲冲高兴着以为是叫他来领以前说好的分成奖金呢，一站到所长车前，带着笑脸拉开了所长坐的驾驶员的那个车门，还没有来得及问好，“啪！啪！”左右各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得眼线脸上火辣辣的眼冒金星。他摸着脸不知道咋了。眼线一般都不是正儿八经的好人，多少都是有劣迹的混混，打了也就白打了。

            所长扇了眼线的耳光，仍不解恨，还指着眼线的鼻子日娘叫老子地臭骂了十几分钟，一句眼线的分辨也没有听，只是说：“今天晚上的汽油钱算你的！”“呼”地开车走了。

            眼线看警车走远了，狠狠地咬牙切齿：“谁以后再给你狗日的报告消息。就是狗娘养的！”也骂骂咧咧回家去了。

            听见警车出去走了，云林和山桃再也没有了一丝睡意，对坐了好久，仍然不能从惊怕中回归到绵绵情意里来，就怕一脱衣服警车还会二返长安。

            云林听着再也没有什么响动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到窗户那里，把窗帘拉开了一个小缝，看见到处静悄悄地，只有场部门前的灯光还亮着，转身去门口开了一直暗着的电灯。看着还端坐在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山桃，“嘿嘿嘿”笑了起来，引得山桃也“嘿嘿”笑起来了。

            老板娘也睡不着了，看见云林山桃住的房间的灯亮着，上楼来敲着门说：“年轻人，睡觉去吧，没有事，是派出所来检查登记簿，早走了。”云林答应着：“知道了，谢谢你呀。”老板娘下楼睡觉去了。

            云林过来，依偎着山桃坐了说：“宝贝，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可一点不能错过呀！”一伸手抱起了山桃，踮着步转着圈，转进了里间，往大床上轻轻一扔，就扑上去咬开闹开了。三两下，两头光溜溜的白鲤鱼就又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的了。

            天亮了，鸟鸣了，街道里有了晨练人的走动。云林山桃还在交颈紧抱着呼呼大睡着。

            九点多了，老板娘拿着拖把，敲门要打扫卫生，两个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床铺起来穿衣。

            很快地洗漱了，给老板娘招呼过，开车出来。山桃问：“哪里去吃早饭？”云林说：“这个时候了，已经耽搁学生的早上上课。买几个肉夹馍路上吃着回去吧。”山桃同意，路过一个摊位的时候，车停了一下，云林下去买了两块钱一个的四个肉夹馍，又上了山桃没有熄火的汽车，等山桃开车出了街道，拿出了用一张白纸叠包着的肉夹馍，一手一个拿着，一只手一口一口喂着山桃吃，山桃手不停转动着方向盘，只是馍来了张口一咬，云林另外一只手拿着自己吃的一个肉夹馍，陪着山桃吃着，说笑着。

            车到了林场门口停下来，山桃说：“油不多了，要去场里加些油。”云林没有反对。

            山桃直接把车开到了场长的办公室门前停下。

            场长和场办主任听声跑出来，看见山桃和云林一块下了车，都招呼着握手。

            场长还是那样江湖样子喊着：“哎呀，新郎新娘并肩携手来谢我这个红媒了吗？”

            场办主任也跟着起哄：“让我看看拿的什么可口礼物，也跟着甜一甜嘴呀。”

            山桃应点着说：“现在兜子里没有票子，正想领了工资再买呢，等着吧。”

            刘师看见车了，跑来不言语去车队给车加满了油又把车开过来停在原地，进来给山桃说：“所长，油加好了。再有事就给我打招呼。”转身出去了。

            场办主任给山桃说：“山桃所长，驾校那边通知，这几天市里交警队就要组织路考，你回去准备一下，等电话通知具体时间。”

            场长看着桌子上的文件说：“我这几天要去省里办事，就同车去吧。”

            山桃赶紧说：“我能开车了。”

            场办主任笑了说：“你那样没有驾照，能敢把车开到市里去吗？恐怕到半路就让连车带人都扣了。”

            云林也知道没有驾驶执照不能开车正式上路，就说；“就是的，沿途到处都有交警检查。”山桃神情复杂地看着蒙在鼓里的云林，轻轻叹了一口气。

            云林看着场长办公室墙上挂着的大电子钟说：“不早了快回吧。”

            山桃答应着，告别了场长和主任出来上车，开车上了去山上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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