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母女知心

第二天一大早，山桃正在准备行装。当她穿上了那个昂贵的高筒皮靴，正在镜子面前自我欣赏的时候，忽然母亲在那边喊道：“山桃呀，我这几天老感觉着不舒服，想跟你一块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看病，”山桃说：“我这次坐顺车，等我拿回了驾驶证，就亲自开车拉你专门去城里看病去。”山桃妈说：“病能等吗？算了，我不去了。怪不得人都说‘养女一场空’。”山桃说：“去大医院看病要拿好多钱的，咱没有提前准备好呀。”山桃妈说：“钱不用你管，我拿够了。”山桃再不好说什么了。

            场长开车上山接山桃来了。山桃提了包要上车去，山桃妈提了她那个旧挎包跟着去上车。她平静地对兴冲冲来给山桃提包的场长说：“场长呀，你的车能捎上我老太婆吗？我要去大医院看病。要是坐不下，我就和山桃去大路上坐班车吧。”

            场长马上反应过来说：“能！能坐下！我即使让场里其他人去坐班车，也不会让您老嫂子去坐那多半天也到不了市里的班车去！您老就上车吧。”说着接了山桃妈的包，放在后备箱里，把山桃妈搀扶着坐到了后座，转回前面开车去了。山桃也上车和母亲并肩坐在了一排。

            山桃妈是经过了一夜的思想斗争才毅然决定跟着女儿去市里的。

            人常说“知女莫若母”，山桃上次从省里接车回来的猛然变化，一点都逃不出母亲的眼睛。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虽然平时不多干涉读了许多书的女儿的行踪，可是她凭着自己的全身所能，关心关注着自己养大的这一对子女。为了子女能够堂堂正正地活出人样子来，她情愿把自己的骨头肉都贡献到佛前的祭台上去，只祈求佛祖开眼，保佑山桃山豹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她一见面就认定云林是个靠得住的好孩子，发现了女儿和云林相好的苗头以后，她虽然想着法制止着他们的更亲密接触，可还是从心底里希望云林山桃继续一步步好下去，直到牵手结婚。

            可是，一次省城进的，好好的山桃，一下子变了个人一样，头发变了，衣服变了，对云林不理不睬了，看着山桃穿回家来的衣服，她看着衣服的料子和做工计算了又计算，估摸着那些衣服加上那个比煤矿上的工人穿的高腰雨鞋还要腰高的皮鞋，没有六七百块钱根本买不来，听说城里给女的做一次头要四五十块钱呢。她仔细算了山桃的工资账，那时候刚刚领了一个月工资，都交给她这个当娘的了，她拿什么钱买的那些呀？

            山桃妈要是知道了那些东西要好几千块钱的话还不吓出人命来？

            山桃妈不放心，拿钱的事问山桃，山桃一口回答：“你不要管了。我借的，以后慢慢还人家。”她数落山桃：“有好好的衣服穿着，借钱买那么多干啥？那个皮鞋你去啥地方穿呀？”话是那样说了，山桃妈的心里还是踏实不了。她进一步想，好几百块钱，借谁的呀？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就是那个场长！是场长开车上山来接山桃去了省城里的。他一个男人给一个非亲非故的下属女孩买东西一掏钱几百块能安好心吗？山桃忽然冷落云林，一定与这个场长有关系！

            看着云林因为山桃的冷淡态度而痛苦，山桃妈比云林还要着急万分。经过母子一般的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怎么看都觉得云是林十全十美的好女婿。除了脸黑一点和戴着个近视镜，就没有一点点弹嫌了。就凭一个大学生能干那么苦的农活，还有啥挑拣的？山桃越和云林别扭着，她的心里越焦急。甚至后悔了有意阻止了他们两个的亲密接触了。

            后来，山桃和云林又慢慢和好如初，一步步亲密发展，终于走到了决定关系正式订婚的这一步，山桃妈终于放下了始终悬着的一颗心。她甚至高兴地专门跑到山桃爹的坟上去把这个喜事去告诉了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了的老伴。她为女儿终身有靠而由衷高兴。

            山桃妈知道，自己一个农村妇女，事业上帮不了子女的忙，可是老母鸡护仔是天性。她之所以听了李书记的建议，同意请场长来给山桃云林当媒人，就想着让场长看见两个孩子的和美状况而彻底打消了任何其他的念头。她压根还想不到山桃和场长已经走得多么远了。

            听说山桃要坐场长的车去市里考驾照，山桃妈一下子就又凭直觉感到不太对头，她知道这事对谁都不能敲明了说。又没有理由不让山桃去考，晚饭桌上云林又是那么个回答，她左右为难，一晚上没有见觉。终于想出了这个跟着去撵着看的笨办法。半生劳累受苦，落下了一身病痛，是实在的事情，早就需要去大医院看了，理由公之名分，没有编造的必要。就这样，山桃妈就生生插在场长和山桃的中间坐在了去市里的小车上了。

            下了山，到了场部，正是八点上班的时候。场长对山桃说：“你带你妈去小饭厅吃早饭去吧，我还要安排一些事情。”刚好场办主任听见汽车的声音出来了。场长就给他说：“你去给灶房招呼一声，给老太太加两个家常菜吧，她第一次来场里吃饭，不要慢待了。”主任答应着在前面领着山桃和山桃妈进了小饭厅。

            不大一会炊事员端上了一碟青脆的泡菜，一碟鱼香肉丝，一碟青椒炒肉，两碗小米稀饭，几个花卷蒸馍。山桃妈给山桃说：“这些要十几二十块钱吧？”山桃示意母亲不要多说，母亲以为山桃没有带零钱，就使劲伸手在前襟底下的口袋里掏零钱。主任笑着说：“老嫂子，你就放心吃你的，这里给外面来办事的职工都不收钱。”山桃妈仍然掏着说：“那怎么可以？我又不是你们的职工。”主任说：“怎么不是？按照劳动法的规定，临时工也是职工。场里正给你们这样的职工办养老保险呢。以后生老病死都要有保证了。”山桃妈听不懂那些，只知道出门吃饭都要出钱一个硬道理，还要给钱。山桃就说：“你先吃你的饭，我一会吃完了去算账。”山桃妈才罢了手。

            吃了早饭山桃扶着母亲出来，还进了场长的办公室，场长给场办主任说：“你准备一下一块去吧，山桃所长不熟悉考驾照那一摊子的麻烦环节，还要给老太太看病，我去省里一个人可能也忙不过来，你去了可以两头跑着帮一些忙。”

            主任说：“没有啥可准备的，经常跟领导出门，习惯了。现在就走都可以。”

            场长逗趣说：“这次要好几天，去给家务院总理告个假吧。”

            主任说：“我是家务院党组书记，领导一切！不是你，连党组成员的资格都没有。你还是先请假去吧，”嘻哈完了问：“去几个车？”

            场长说：“就开一辆车吧。”

            不知道场办主任领着人在车子后箱里都包包袋袋装了一些什么东西，反正最后那里连山桃妈的那个挎包都装不下了。那个旧挎包被递出来放到了后座的靠背后面。

            场长和主任要扶山桃妈坐前面副驾驶的位子，老太太知道小车前面都是领导们坐的地方，死活都不去那里坐。场长说：“老嫂子，我们怕你路上晕车，坐在前面眼目宽一些。”

            山桃妈说：“我晕不了，从山上下来几十里我晕了吗？困难那些年，我推石磨子磨玉米在磨道一天一天转圈子练出来了。”

            山桃看母亲坚持，就说：“我和我妈坐后排吧，你们俩坐前面还可以一路抽烟说话，避免瞌睡，”

            场办主任过去坐了驾驶座位发动了汽车，场长也在副驾驶位置坐了。汽车驶出了场部的大门，上了公路加速了。

            有谁知道山桃妈已经开始了自己心里设计的特务活动了。她最怕场长和自己的闺女山桃挨着坐在一起了。他不知道去市里的几天，会发生什么，但是她打定主意，硬粘也要跟着山桃不离一步。

            老人家心里想着：“哪一天山桃云林正式结婚了，我这快入土的人就不用操闲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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