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谆谆夜话

正当山桃妈心神不定着急的时候，山桃和场长主任一块把客人们送走回房间来了。

            山桃妈看见山桃仍然精神焕发意犹未尽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责怪女儿：“你把你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娘到底领到城里干啥来啦？一个人跑去疯成。”

            山桃说：“妈，你不是最爱看秦腔戏吗？平时无论那个村子庙会请自乐班唱戏，你翻沟驾岭都跑去看。今天专门让你去秦腔唱得最好的地方去过戏瘾，你还有生的啥气呀！”

            山桃妈说：“我只担心着你喝酒了，那里能安安然然坐着看戏？”

            场长说：“老嫂子，我早就说了，有我和我的秘书长在场，根本不会让山桃喝多的！他们那些大官，一个个研究养生之道，灵得赶啥一样的，连白酒碰都不碰。那些红酒啤酒对我们俩个来说，就像喝白开水一样。你真的放心吧。”

            山桃妈嘟囔着：“都啥时候了？”场办主任笑着说：“老嫂子，你出去在街上看看，人家还都正在热闹着呢，城里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哩。”场长给山桃说：“让你妈好好洗个澡，休息吧。”几个人回自己的房间了。

            山桃叫母亲洗澡，母亲说：“不洗了，天天洗那个，身上能有多少垢甲？”山桃知道农村人一年四季很少洗澡，也不再勉强母亲，自己一个人洗了出来，看见母亲还在床上坐着，就问：“妈，你喊着迟了，怎么还不睡觉呀？”母亲说：“我睡得着吗？”

            山桃听着母亲说话的语气不对头，就问：“又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山桃妈字斟句酌考虑了好一会才语重心长地说：“山桃呀，按说你年龄大了，娘不用多操啥心了。可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看着你换了一个人一样，娘实在不放心呀！”

            山桃说：“妈，你就不要嫌操心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山桃妈说：“孩子，我咋觉得这几个月来的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呀？你明明是一个农民临时工的女子，就是初中毕业再念了几年中专，能挣上公家的工资就谢天谢地了。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怎么就都砸在了你的头上呀？你爹守了好些年的山头上猛一下哗里哗啦变样子，一个碎娃娃成了所长，开上了好车，穿好的吃好的，见上了一个个大领导，这都是咋回事呀？你娘我越想越不对头。从古来到今天可从来没有白白给人好处的，天上掉锅盔的事情咱人老几辈子听都没有听说过。”

            山桃用毛巾沾揩抖擞着长发上的水珠说：“妈，你想那么多干啥？反正这些都是公家安排的，不是咱偷的抢的，没有人愿意到山顶去，为了哄咱们安心那里，才有了这一切的。”

            山桃妈说：“人家光凭给你发工资一点，派你上山，你能不上山吗？不去山上，就不安排你的工作不给你工资，你不乖乖上山行吗？用得着这么起火带炮大喊大叫？你爸一个大男人，为几百块钱还不是天天在那个塔顶上老老实实蹲着？反正我觉着就是哪里不对劲。”

            山桃说：“是人家几回来的那些大领导发了话，下面的人才抢着给咱山上办好事的。咱顺水推舟不要白不要。”

            这时候，山桃的手机响了，山桃仍然在大镜子前面忙活着，顾不上接，示意母亲去接。母亲说：“我不会用你那个电话。”说着起身拿起山桃的手机去给山桃递到手里。山桃接了，是云林打来的。

            云林电话里说：“亲爱的，在干什么呀？”山桃生气地埋怨：“你才想起了？”云林狡辩：“前面知道你全力以赴从事考试大业，不敢贸然打搅，估计快考完了，打个电话来操心操心，考得怎么样呀？”山桃娇怪：“你操的这个马后炮心能起啥作用？”云林说：“看来山桃所长已经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什么时候人敲得胜鼓马唱凯歌还呀？”山桃决脆回答：“不回了！在城里安家了。”云林说：“哎呀，我的宝贝，你离开才三年就忍心抛弃家里痴痴等着的糟糠了吗？”山桃奇怪：“谁离开了三年？”云林哈哈笑了说：“你不知道度日如年吗？”山桃恍然大悟也哈哈笑了。

            山桃妈看着女儿笑声欢快，就问：“是云林吗？”山桃仍然高兴着说：“还能是谁？”山桃妈也高兴了说：“这孩子，心就是好。”山桃说“就你咋看他都咋顺心哩。”母亲说：“不是我说，定了云林这样的女婿，是你前一世修来的。”山桃说：“我修了一世就修来了这个戴眼镜的黑大个？我咋不修来个明星或者球星来？”母亲笑说：“你站在山上够得上吗？”

            云林在那边还在问：“岳母大人的病查了吗？”山桃说：“你要来帮忙吗？”云林说：“需要的话我礼拜天来。”山桃说：“靠你，能靠得住？”山桃妈问：“云林问我吗？快给说，就说我好好的啥病也没有。”云林那边听见了说：“没有病就放心了。山桃，你们明天回来吗？”山桃说：“不一定，可能会回来的。”云林说：“你回来了我给你下跪赔罪。”山桃问：“陪啥罪呀？”云林说：“三年不打电话的罪嘛。”山桃吭哧又笑了：“你就贫吧。”挂了电话。

            山桃妈看山桃云林电话里说完了，还对山桃说：“山桃，云林这娃咱打着灯笼都难找。穷人家的孩子吃苦长大的，一辈子靠得住。你们两个赶国庆就把婚事办了吧。”山桃没有想到母亲忽然说到国庆结婚，奇怪问：“妈，你咋又起了一张子呀？刚刚订婚就说结婚，啥准备都没有怎么结呀？”母亲说：“要准备啥？你和云林的办公室都那么新炫，用云林家给的那一万元买一点需要的东西就能行了。”山桃说：“待客要花一大笔钱呀！”母亲说：“我想了，咱订婚已经招待了两次亲戚，结婚就不用再待客了，你俩出去旅游结婚，既省钱也省事。”山桃说：“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还是再等等吧。”母亲说：“我拿定主意了，回去就和云林说！”

            山桃看母亲不听自己的，也态度坚决了：“我不同意！”生气地往床上一躺，拉了被子连头盖住呼呼喘着粗气。

            山桃妈见女儿真的和自己执气，想了想，过来坐在山桃床边的椅子上，把女儿盖着头的那一部分被子拉下来，给女儿把被子重新展平盖好，语重心长地说：“山桃呀，世上当娘的没有一个不盼着女儿好的。你这么天天在空中悬着一样，为娘放不下心呀！你只要一离我的开眼睛，娘就不住地胡思乱想开了，总怕你遇到啥事呀！”

            山桃说：“我会遇到啥事？本拉登会拿炸弹塌我吗？”母亲仍然说着：“你要不是女孩，我就不会多耽这个心了。偏偏你是个长得漂亮的女孩子。老戏里都说‘自古红颜多薄命’。我不愿意你踏错一步子后悔一辈子呀。”山桃说：“我不是三岁娃娃，我知道轻重。”母亲说：“人都是在事中迷，旁边的人才看得清清楚楚的。”

            山桃听话听音，感觉母亲话有所指了，忽的一下坐起来了，问：“你看啥看得清楚了？”母亲也语气重了一点说：“女子，你娘是老了，可没有全瓜哩！娘不盼你当官耍人，就盼着你气气长长平平安安当好一个小小的老百姓。”

            山桃看母亲没有说出什么来，口气松了一些说：“你女子我就是个小小老百姓。”母亲说：“就怕有人把你往天上凑呀。你到处看看，刚刚参加工作的有你这样的吗？”山桃说：“网上都有二十几岁就当了县长的，”母亲说：“你想那好事？你爸是大领导吗？”母亲在电视里也看过那样的事情。

            山桃妈不愿意和女儿抬杠，就转移了话题说：“女人一辈子天大的事就是找个靠得住的好男人，再就是养孩子做家务。事情要是干大了就没有家了。”

            山桃说：“女人就不要自己的事业了？”

            母亲说：“反正我见到的在人前人五人六的女人，没有一个家里平顺的。男人们没有一个愿意女人比自己强的。”

            山桃说：“解放多少年了，你还老封建。你也生长在老区，没有听过老革命里的女英雄？”

            山桃妈绕来绕去，觉得还是没有和女儿说透自己的意思，没有说也不想放弃。想了想决然说：“女人结婚前要把自己的身子看得比天还要大，啥都能失，万万不能失身！”山桃又吓了一跳问：“妈，你咋说这话？你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吗？”

            山桃妈说：“我只是打个比方，以前公社那个妇联主任就是结婚以前不学好，跟别人胡搞，结婚的第一晚上就被女婿踢下了床不要了，后来离婚走了。咱村那年来的一个女工作队员，和女婿打了几个月捶也离了。女人结婚时候要不是处女，一辈子都在男人前面抬不起头来。”

            山桃说：“大不了离了。”

            山桃妈说：“你以为离婚是小事？一句话就算了。再找就比登天还难了呀！”

            山桃终于听懂了母亲的谆谆教诲了，抓了母亲的手说：“老娘呀，我的亲亲的亲生妈妈呀，你说的金玉良言我一满满都记在心里了。保证百分之百地给你老人家落实在行动上！好吗？这么晚了，你赶紧睡觉去吧。嗄！”下了床，把母亲送到对面的床上去睡觉。

            山桃妈脱衣睡觉前还问：“你俩国庆结婚的事咋说？”

            山桃说：“咱俩说了不算，又不是我和你两个结婚呀！等回去和人家云林商量了再定好吗？我睡觉了，不许再说话了！”

            山桃妈还有许多话想说给女儿，见女儿不愿意听了。只得躺下，眼睛盯着天花板睡不着。

            山桃虽然戏耍一般和母亲那样说了，可是她也睡不着觉，想起了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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