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现场办公
天还没有大亮，炊事员夫妇就开着他们在城里开饭馆采购用的一辆旧三轮蹦蹦车来了。后面的车厢里，装了他们的全部行李被褥和一些厨房用具。妻子和他们九岁的在二年级上学的儿子手抓车厢坐在捆扎着的被褥上。昨天晚上他们就和王助理、云林说好了，今天一边在教学楼后面的新灶房盘锅立灶，一边就开始在前院的旧灶房给老师和部分学生做饭，即使暂时不开学校的大灶，炊事员自己一家子也要吃饭的，还不如顺便给没有地方吃饭的师生把饭都做了。他们已经随车拉来了面粉菜蔬油盐酱醋调料等必备的物品，城里买的那个旧冰箱关店时处理不了几个钱，就没有卖也拉上山来了。
前院的小广场和学校的新大门也完工了，园林工人们正在清理建筑垃圾，建筑公司的人有的拆卸大门上的脚手架，有的砌临时出入留在新围墙上的出口。县里和镇里都给王助理通知到了，文教局长要陪县长来检查工程和学校的重新开学的准备进展。
李书记顾不得帮助老婆收秋，一大早就紧紧张张跑到学校里来了。云林指挥着几个女老师，领着三个年级分了三个班的27名学生打扫卫生，炊事员把自己的儿子领过来给云林报到，云林让交给了带二年级的孙颖老师，孩子们都互相认识，假期一块爬山上树玩过打仗，所以也不生疏，孙颖老师拉了孩子的手让他站在了只有八个学生的队伍里。
教学楼上下都是新圪蹭蹭的，窗户不用擦洗，把楼道的地面用拖把拖了一遍就亮亮清清、窗明几净了。
九点多钟，县长浩浩荡荡领着文教副县长、政府办公室主任、公安局长、文教局长、林业局长、财政局长、交通局长还有广电局长一溜小车开上了白云小学。李书记早就和云林、王助理在校门口等着了。
县长握着云林的手说：“小伙子，好好干！这个全县最高档的小学办好办不好关键就看你的了。”云林激动得只是咧着嘴不断点头。
县长和王助理握手的时候问：“怎么样呀，省里来的乡镇长？进入角色了没有？”县长在县上的欢迎会上见过王助理，还在县党校办的新任科级领导干部培训班上给他们讲过课。文教局长说：“王助理现在正管镇里教育组这一摊子事呢。”县长说：“那好，给青年人多压担子利于锻炼成长。”还没有放开王助理的手，就又紧抓再晃动了一下说：“这次学校的事情是你和云林校长共同的责任，你们可要给县委县政府交来一份满意的答卷呀！任何差错都不允许出！”王助理马上表示决心：“请县领导放心，我们保证圆满完成任务！”县长听了很高兴。
李书记看见今天来的都是县里重要部门的领导，知道最后还会有一个协调会就没有提什么要求。
领导们转着检查了工程的进展情况，又转着看了所有立了碑的革命历史旧址，最后在教学楼三楼的活动室老师们用乒乓球案子临时布置的会议室里都坐下来，云林叫了在二楼上课的吕荷老师来给领导们用一次性口杯斟了茶水。县长和副县长在案头坐了，其他人都在两边坐好掏出了笔记本。
县长开宗明义：“今天叫了你们县里重要部门的局长们来这个山上小学，不是游山玩水的，是要有效解决问题的。为了老区的教育事业，向大姐拿出了夫妇一生坎坷省吃俭用的全部积蓄，省市县领导都极为重视，三级也投入了不少资金，修建成了新学校，大家都看了，大框架已经起来了。省市主要领导专门去京城给向大姐作了汇报，原打算国庆节那天新学校剪彩挂牌，因为向大姐要参加九月三十日晚上中央举行的老同志国庆茶话会，所以决定改在九月二十九日上午举行。只剩下了几天时间，时间太紧了，我们要保证使学校以新的面貌在山上展现，使各级领导都满意。文教上说说你们的打算和需要解决的困难，其他部门领你们应该办的事情，今天不允许讲任何价钱。”
主管文教的副县长说：“这一段，各个部门的支持力度都很大，为这个学校已经投入了近百万元。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如何把学校办得生气勃勃。县里考虑，把原先在原上一个村子代办的特教学校搬到这里来合并为以向大姐名字命名的完全小学。因为向大姐不同意出现自己的名字，经过多方协商研究，最后确定校名就叫‘白云山忆红学校’先按完全小学配置。向大姐亲自为学校题写了校名。县里正在给校大门和教学楼侧制作铜字。文教局把校印都刻好了。”
县长给交通局长说：“你看见了没有？那几处革命历史纪念地还进不去呢。”交通局长说：“我注意了，总共剩下不过几百米，机器开上来，日夜加班，估计能赶出来，我们尽量一次铺上柏油。”县长说：“把学校门前这一段修宽一些，校园里都是水泥路，就不用你们再铺了。”
县长给林业局长说：“校园和四周的绿化你们是责无旁贷吧？”林业局长表态干脆：“没有问题，下午就动工！”
县长问文教局长说：“你们还有什么困难呀？”文教局长说：“学校规模一下子大了好些倍，平时光是支撑运转就要不少经费，现在不允许收学费，白云小学光是宽带一年就要给电信局交几千块呢。”县长很痛快说：“这个好办，我回去专门给电信局说一下，给机会让他们支持支持老区的教育事业。他们年度考核时候还增加了一条工作政绩呢。”
李书记不失时机提出了炊事员工资的事。县长问文教局长：“你们一个炊事员的问题都解决不了？”文教局长辩解说：“不是一个学校的事情，全县这样的小学几百个呢，都没有专门炊事员。”县长说：“特事特办，你们想办法！”
李书记不想要县里的正式工来干炊事员。那些大爷班子的成员，谁能使得动？就不等文教局长回答县长的话赶紧说：“我们就不再麻烦县里派正式工来了，学校的师生都需要上灶吃饭，只要县里帮着解决三两千块钱的工资，我们可以就近雇佣两个农民厨师来当炊事员。临时工也好说，要是不称职，说叫走就走了。”文教局长说：“临时工一年也需要几万元的工资呢。”李书记说：“山里面雇人要不了多少钱，我估计一年两个炊事员有三万元就可以了。”
县长不言语把眼睛转向财政局长。财政局长不等点名就主动说：“加上学校杂七杂八急需的费用，我这里就给追加五万元吧。”县长给文教局长说：“这可是我给你们硬挤出来的钱，你可不能挤占挪用了呀。”文教局长学生一样保证着：“我保证一分不挪用！要是不放心，我每年把云林校长的收条拿来请你过目。”
财政局长心里嘀咕着：“我哪里说了每年了？”可是不好张口驳回，知道坐在旁边的政府办主任已经记录在案，成了正式会议的决定，只好吃了文教局长顺手来的哑巴亏。
县长问：“都还有问题吗？”没有人再说话。
云林问文教局长：“局长，特教学校要来多少人呀？”文教局长说：“那里有三个专职老师，现在在校的聋哑、智障学生共23个。”云林说：“学生来了不存在困难。可是学校现在是按照四个老师由林场赞助的办公设备的。”
县长又看着林业局长。林业局长说：“我马上给场里说，叫他们再增加三套。”县长给云林说：“还有啥要求，一股脑提出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云林说：“再没有啥了。”李书记一直给云林使眼色，云林不明白意思。李书记急不可待说：“马上要入冬了，新安装的暖气锅炉还没有试过，买煤炭就需要大笔资金。”县长笑了说：“你这个老油子，就会钻空子。只允许你这最后一个要求，不要再狮子大张口了！我给县办煤矿说一下，叫送两车煤上来。”
县长给公安局长说：“这次活动，各级要来不少高级干部，还邀请了许多离休老革命，你们一定要制定出万无一失的安保方案来，县委研究后报省市审批。”公安局长两个字回答：“好的。”
最后文教局长宣读了《白云山忆红学校竣工揭牌仪式实施方案》。需要提前交代的：一、县剧团从九月二十九日起以慰问老区的名义在山上唱三天大戏；二、文教局林业局动员师生和职工开会那天上山轰气氛；三、学校马上接收新生进校，加速教会统一歌曲舞蹈排队做操等基本要求；四、学校所需的规章 制度、教学设施、学习用品、统一校服等等都由文教局负责。
会开完了时间还早，领导们都不按照李书记他们的挽留在学校吃饭，一个个跟着县长上车下山去了。李书记心里暗笑：“我们还没有做饭呢。今天可解决的学校的所有困难了！”兴奋得李书记真想跳起来欢呼。
云林、王助理和李书记都很高兴，一边回溯着今天的会议内容，一边在校园里转着看还有哪里需要打扫。云林笑着对李书记说：“李书记呀，你真能大胆张开口要钱！不怕县长生气吗？”李书记说：“我就一个农民，他还能把我开除到地球外面去？要是把我开除到机关单位里去，可就美死了。哈哈哈！”王助理说：“我可是第一次开眼界了。”李书记说：“我那个小聪明，你们俩都不敢耍！”
前院的广场已经清理完了，大门一拆脚手架，也露出了气派的面目。
云林看着想着，开始为难自己的事情了。
他想：“现在，学校搞成这么大的摊子，我能离得了吗？眼看十月份就是网上通知的研究生考试报名时间了。领导们肯定没有一个人会批准我去报考的！我可是和县上签订了服务满八年的死合同的。”硬走，违约后果不堪设想，考在职研究生，就意味着永远也走不出深山里了，云林实在不甘心。
这时候送桌椅板凳的汽车开进了校门，云林大声喊了几个老师领了学生们出来和他们一起帮忙和装卸工往教室里抬车上卸下来的东西。先顾不得想自己的考研的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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