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南市

自从有了戴先生从中斡旋，果然最近无人上门找茬了，店里众人都安心了不少。

姜弘瑶仔细看过林厚颉送来的稿件，字里行间将店铺特色描摹得恰到好处，便答应让他刊登了。

不过数日，一篇题为《奇饮惊现申城》的报道便赫然出现在《申报》头版，铅字油墨间详尽勾勒出甜姜西饼店奶茶的独特风味  。

那琥珀色的茶汤裹挟着鲜奶的醇厚，舌尖轻触还有茉莉花香，更将各式糕点的精致之处也娓娓道来。

这篇报道在申城百姓间激起千层浪，短短几日，店门前便排起了蜿蜒的长队。

不少人更是从公共租界专程赶来，只为一品这  "奇饮"  与糕点的滋味，连冯家的司机时常也会来外带些蛋挞和奶茶。

后厨里，大姐正小心翼翼地将几份当日的报纸沿边缘剪下。

"这可得好好留着作纪念，"  她眉眼间带着笑意，轻声对姜弘瑶说，"等清明烧几份给爹娘看看，也让他们放心。"

姜弘瑶这才想起，再过几日便是清明。

在申城开这家糕点铺子已经一个多月了，她和大姐盘过账，除去铺面租金、伙计月钱等，每月有一百五十多块大洋的盈余。

还有些卤牛肉的预订都没算进去。

她和大姐的工钱每月定在十五块大洋，也算在成本里面了。

"明日我带你去洋行开个户头，"  姜弘瑶合上账本说道。

"把这几个月的工钱都存进去，往后按月结算。"  大姐连连说用不着，小妹读书也要花钱。

姜弘瑶却坚持要算清楚，大姐见她这样于是作罢，心里想着以后多给二妹小妹挑两件衣裳。

姜弘瑶又想起南市开了好几家花木行，便提议顺便去添置些盆栽，给铺子添些生气。

一旁帮忙打包糕点的表弟听闻，忙不迭地要跟着同去："姐，你们三个女孩子出门不安全，我也要去，跟着照应才放心。"

草长莺飞，惠风和畅，正是踏青游玩的好时节。

姜弘瑶给春玲、冬妹放了带薪假，让她们也趁这好天气歇歇。

因着要跑洋行、花木行好几处地方，她特意嘱咐春玲："问问你爹能不能帮忙找两辆黄包车，再加他自己那辆，一共三辆，咱们包一天，工钱一块大洋。只是车夫得随时跟着，回头买了花木也好帮忙搬回来。"

春玲很快回话，说她爹一早便会带着两个相熟的工友来铺子候着。

第二天一大早，姜弘瑶担心跑一天会饿，烤了三大块果酱面包，又灌了两葫芦蜂蜜水一起放进了竹篮。

一切收拾停当，何父已经带着工友等在门口，一行人便锁好铺门出发了。

姐妹仨最先抵达的是鑫丰银行，银行里铜包边的橡木柜台被擦得能照见人影。

办理大姐的开户手续时，小妹忽然踮着脚尖拽住柜台边缘，脆生生地嚷嚷着也要开个户头。

她最近在学校帮糕点铺子牵线搭桥，促成了不少生意，卖得最火的当属曲奇饼干和手指饼这类小点心。

每次姜弘瑶都会笑眯眯地给她结算提成，零零总总加起来已有好几块大洋，这些钱一直由大姐代为保管着。

“你开户头做什么？你年纪还太小，开不了。”

大姐刚办好手续，手里捏着存单，转过身笑着看向探头探脑的小妹。

“我有时候也想买点东西！”  小妹抬着头，理直气壮地说道。

“等你再长大些就给你开，放心吧少不了你的。你现在要用钱就跟大姐说，我都给你记着账呢，随时用随时取。”  姜弘瑶耐心安抚着。

转头又看向正好奇地四处打量银行内部陈设的表弟，笑着提议：“求实，你也开个户吧，把钱存到银行里，以后慢慢就能越攒越多。钱放在家里可不太安全。”

周求实听了这话，不好意思地咧开嘴，露出一口白净的牙齿，笑着回应：“那我也开一个，这样爹就不好找我要工钱了。”

大姐被他这话逗得笑了出来：“你呀，聪明劲儿全用在你爹身上了。”

一行人办好所有手续，从银行出来往南市去。

午饭在一家申隆馆吃的，姜弘瑶点了三碗葱油拌面，又添了糖醋小排、水晶虾仁与蟹粉豆腐三碟热菜。

蟹粉豆腐腴滑绵密，蟹油的金亮裹着嫩豆腐颤巍巍晃出鲜香。

水晶虾仁莹白如玉，齿尖咬破弹嫩的肌理时，虾脑的甘醇在舌尖爆开。

唯独那盘糖醋小排不太行，不够甜，醋又多了些。

“二姐，这排骨没有你做的好吃！”  二妹吮净嘴角的酱汁，咂着舌头直摇头。

表弟周求实立刻点头附和：“就是！连阿静姐的手艺都赶不上呢。”

大姐在旁笑着又夹了块虾仁塞进表弟碗里：“吃着肉，嘴还刁呢。”

铺子里头的午饭，前期都是姜弘瑶掌勺。

日子久了，在她手把手指点下，大姐的厨艺早已精进不少，到后来反倒成了大姐下厨的时候更多。

饭后转去南市花木虫鱼市场，已是未时过半。

青石板路上人影疏淡，里面过道太窄，地上还散着些不少土。

姜弘瑶便让黄包车师傅在大路口候着就行，她们踱着步子慢慢挑拣。

路边码着高矮不一的瓷盆陶罐，里头随意栽着些不知名的花草，细看之下竟还是兰花占了多数。

大姐左右打量着，提议道：“不如挑些好养活的，摆在铺子后巷；再选两盆高大些的，放门口小圆桌旁，看着也精神。”

小妹早蹲在人家店门口挪不开脚，盯着玻璃缸里的小红鱼直搓手指，问能不能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两条。

表弟却被竹笼里蹦跳的蛐蛐勾了魂，正蹲在旁边逗得不亦乐乎。

别人买花是为了好看，姜弘瑶是为了好吃。

一直在那儿挑自己认识的。只可惜目光扫过一圈，认得的也不过几种。

最后选了几盆认识的：薄荷、茉莉和玫瑰，各挑了两盆。

转到后院时，姜弘瑶一眼看中那棵半人高的树，叶片阔大，讨喜得很，当即也一并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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