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三色雪媚娘

孟公馆

铸铁雕花大门内，绿茵草坪花园里，穿阴丹士林布衫的园丁修剪着黄杨木，剪刀的开合声惊起藤架上的蓝点颏鸟叫。

最西侧的白玉兰树下，种着几丛开得正艳的西洋蔷薇。

风掠过时携着甜润的香气，混着草木的清新往人鼻尖钻。

法式凉亭的彩色玻璃被阳光吻得透亮，孔雀蓝与石榴红的纹路外镶着圈金边，亭里几位穿洋装的少女正低声说笑。

有的指尖捻着蕾丝手帕，有的手肘支在雕花栏杆上，裙摆垂在青石板上，像落了几片蓬松的云。

“吱  ——”  孟家的黑色轿车稳稳停在门前，姜弘瑶打开车门先下了车，身后的冬妹攥着手帕，眼睛直勾勾地往四处瞧  。

她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样的院子，青砖铺的小径绕着喷泉，假山石后还藏着半开的月亮门，连檐角挂的铜铃都比自家水缸亮堂，直看得眼都不眨，连姜弘瑶唤她都慢了半拍。

“劳烦师傅了。”  姜弘瑶侧过身，冲司机客气地笑了笑。

昨日上午孟公馆的仆人来送定金，还说今天一共是五位小姐，约好今日下午两点来接。

她应下后便开始列菜单：招牌蛋挞  、青柠芝士慕斯  、三色雪媚娘  、黑松露牛肉酥皮塔  、草莓巴菲杯，最后再加上奶茶和香橙气泡水。

今早天刚蒙蒙亮她就到铺子里做糯米皮了，粉色的揉进蜜桃酱，黄色的拌了芒果丁，绿色的掺了抹茶粉，三个竹屉摆得整整齐齐，活像堆圆乎乎的小灯笼。

巴菲杯里的冰淇淋最是费神，她大清早揣着钱去冰市，挑了一大块冰，把冰块凿碎了塞进木桶，撒上粗盐搅匀。

盐粒化在冰里，木桶壁瞬间凝了层薄霜，她赶紧从仓库抱出小桶香草冰淇淋放进去，盖严了棉布，才总算放下心。

此刻司机帮着把装冰淇淋的木桶搬下车，姜弘瑶拎起装点心的竹篮，带着冬妹往后厨走。

孟管家早候在月洞门口，见了她们连忙拱手：“姜小姐可算来了，二小姐特意吩咐过，让厨房的人都听您调遣。”

他引着二人进了后厨，指了指锃亮的白瓷盘：“这些都干净着，您尽管用，摆好了喊一声，会有佣人来端。”

姜弘瑶瞧那瓷盘是金边白釉的，盘沿描着缠枝纹，正好配点心。

又拿出了自己木制的三层点心架，和冬妹动起手来。

等全部准备好，佣人一一搬到凉亭的长条白布餐桌上，她也随后带着冬妹跟上。

姜弘瑶带着冬妹跟过去时，孟书媛正坐在凉亭的藤椅上，手里转着把象牙柄团扇。

她斜眼瞥了瞥站在程柏玉身后偷偷打量花园的程柏雪，见她穿件素白旗袍，垂着眼帘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心里不由泛出点腻烦。

这程家小妹是个姨娘生的，总装得可怜兮兮，上次在茶会上还偷偷把自己的珠花丢到大哥脚边。

旁人都当她是朵柔弱的白莲花，她看她是一肚子心眼。

“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孟书媛往程柏玉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低的。

程柏玉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说着：还能怎么着？我娘说让她多出来见见人，硬要我带着，推都推不掉。”

和她家做贸易起家不同，程柏玉祖上是个盐官。

从小受的也是旧式教育，三从四德女戒那一套，常常被教导的要注意仪态，听从长辈教诲。

出来都是穿袄裙，从来没见她穿洋装，家里管得紧，性子单纯得很。

眼角余光瞥见廊下佣人轻手轻脚挪动的身影，孟书媛便知是姜弘瑶带着点心来了。

她笑着挽住程柏玉的手，往庭院中央那座凉亭走去。

刚要扬声同石阶下的姜弘瑶打招呼，目光落在亭中长桌上时，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

眼前的景致竟比檐角垂落的紫藤花还要惹眼。

“姜小姐，这摆得也太精巧了！”  孟书媛快步迎上去，眼尾都沾着笑意，毫不掩饰眼里的惊喜。

“我就认得那几枚蛋挞，余下这些新鲜模样的，可要劳烦你给讲讲了。”

姜弘瑶闻言笑意更深，抬手往长桌左侧指去：“这就是招牌蛋挞了。”

众人顺着她指尖看去，只见一只描着金边的方形白瓷盘里，九枚蛋挞卧在其中，酥皮层层叠叠泛着浅褐的焦糖色，边缘微微翘起，露出内里嫩黄的挞心，上头还凝着层薄薄的油光。

“中间这三层架子上的是雪媚娘。”  她指尖又移向桌中央的描金点心架。

“最底下是抹茶味的，中间层是芒果的；顶上那层是蜜桃的。”

话音落，她转向右侧：“心形小碟里的是青柠芝士慕斯，上面撒了点青柠皮碎屑；旁边长条瓷盘里是黑松露牛肉塔皮酥，酥皮烤得金脆，牛肉粒上头还缀着点深褐的菌末。”

“最边上那五杯是草莓巴菲杯，用矮脚香槟杯装着，一层奶油冰淇淋一层草莓果粒，顶上堆的是冰淇淋球，淋了草莓果酱，还放了两颗草莓，旁边缀着蓝莓，再压了半片薄荷叶。”

介绍完，姜弘瑶又转过身，望着身后跟着的冬妹，指着她手里银托盘上的玻璃杯笑。

“知道你们爱喝些清爽的，今天除了珍珠奶茶，还多备了几杯香橙气泡水，给你们尝尝鲜。”

说着便让冬妹把杯子摆上桌，桌上早备好了描花小瓷盘和亮闪闪的银勺。

孟书媛拉着姜弘瑶让佣人加椅子，又笑着给她介绍。

“姜小姐，这左边两位是程家姐妹，右边是徐小姐和姚小姐，都是我的手帕交。”

“我知道你家铺子！”  姚小姐性子活泼，刚听孟书媛介绍完就眼睛一亮，雀跃着开口。

“上次我娘给我带过珍珠奶茶，茶味醇得很，珍珠也  Q  弹！”  说着就想站起身。

身旁的徐小姐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后知后觉收敛了些，不好意思地冲姜弘瑶弯了弯眼。

姜弘瑶温和地回了笑：“既然喝过便好，今天带了奶茶，气泡水也是现调的，你们都尝尝看合不合口。”

孟书媛顺手端起手边一杯香橙气泡水，玻璃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杯里泡着整片的香橙，杯口还竖着夹了半片，橙香混着清爽的气儿直往鼻尖钻。

她抿了一小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点微麻的刺激，比先前在西餐厅喝的汽水更清透。

橙子的甜润慢慢漫开来，不由得轻  “唔”  了一声，眼里添了几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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