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秘密
这时廊下的佣人搬来两张乌木椅子放在桌边。
孟书媛邀姜弘瑶和冬妹坐下，目光落在姜弘瑶身上时，带着几分笑意。
“姜小姐，你一个姑娘家靠自己开了铺子，做的点心又好看又好吃，我听着就觉得厉害，对你也好奇得很。”
姜弘瑶应着，带着冬妹在桌边坐下。
冬妹攥着衣角，小心翼翼地挨着最外边的椅子沿坐下，身子绷得紧紧的。
她偷偷抬眼瞧着，满亭的小姐们都生得娇俏，头上插的翡翠簪子绿得透亮，阳光底下晃得人眼晕。
手上戴的宝石戒指，红的、蓝的，都比自己见过的任何首饰都鲜亮。
就连眼前摆着的小瓷盘，描着那么细的金边。
她心里打鼓，自己一个月的工钱，怕是也买不起这么个盘子。
姜弘瑶瞧她坐得拘谨，低着头指尖都快绞在一起了。
便柔声道：“冬妹，这里也没什么事，要不你去后厨歇着等我吧，那边有刚沏的凉茶水。”
冬妹像是得了赦令，明显松了口气。
连忙站起身福了福身，小声应了句 “好”，脚步轻快地往厨房去了。
姜弘瑶同孟书媛几人相谈甚欢，她讲着初到申城时撞见的趣闻 ，铺子里的伙计叫卖声像在唱歌。
照相馆拍照时吓得自己跳起来.....孟书媛听得笑弯了腰，说着说着，姜弘瑶便笑着指了指桌上的点心。
“这几样都是我琢磨的新点心，” 她拈起块芒果雪媚娘。
“你们尝尝看。以后不管是读书会要配素雅的茶点，还是下午茶需得精致的小甜口，或是谁过生辰要做蛋糕，只管找我。”
话里带着几分俏皮，“保管安排得明明白白。”
孟书媛刚吃完剩下半口抹茶雪媚娘，清甜的奶油混着微苦的抹茶在舌尖化开，闻言笑着睨她一眼：“瞧你这小财迷的样。”
嘴上打趣，指尖又捻起个粉嘟嘟的蜜桃味雪媚娘，小口小口地抿着。
一旁的姚小姐正用银小勺挖着玻璃杯里的草莓冰淇淋，粉白的奶油沾在嘴角也没留意。
只跟着笑，耳朵却支棱着听她们说话，眼里亮闪闪的全是笑意。
徐小姐更实在，第二块蛋挞已见了底，酥脆的挞皮掉在碟子里。
她趁人不注意，悄悄凑到姚小姐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那甜姜西饼店到底在哪条街？我想去看看。”
程柏玉的心思全落在了青柠芝士慕斯上。
瓷白的小碟里，奶白的慕斯透着点青柠的淡绿，用小勺轻轻一挖，那质地竟软得像云絮，送进嘴里时，浓郁的芝士香裹着清冽的柠檬味化开，丝滑得没半点渣子，连舌尖都像被熨帖了。
她三口便吃完一块，正要再去拿，身侧的程柏雪却轻声开了口。
“姜小姐要做这么些吃食，定然是极辛苦的吧？”
程柏雪的声音柔柔的，像浸了水的棉线。
众人原本热闹的话音顿了顿，都转头看她。
她被看得似乎有些羞怯，又轻轻补了句，声音更轻了些：“家里…… 是没有人帮衬吗？”
姜弘瑶正笑着的脸微微一顿，心里暗忖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别扭。
她指尖摩挲着白瓷杯沿，语气淡淡的：“父母已经过世了，自己挣钱过日子，倒也说不上辛苦。”
“那你可真是有些可怜。”
程柏雪蹙着细细的眉头，眼尾却弯了弯，带着点笑意。
“不过没关系，我回头让姐妹都去照顾你生意。”
这话一出，桌上的气氛像被泼了盆冷水，瞬间凉了下来。
姜弘瑶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这下确认了。
原来是个小绿茶。
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把她当回事。
这些可都是潜在客户，都是钱。
可不能直接怼。
程柏玉在旁边早听着不对，悄悄拉了拉程柏雪的衣袖。
程柏雪却没领会，反而转头看她，眼里满是疑惑：“姐姐，怎么了？”
孟书媛本就不是好性子，此刻脸色已沉了下来，对着程柏雪冷冷道：“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安安静静吃你的东西。”
说完又转头对姜弘瑶柔声道：“别理她，咱们接着聊。”
程柏雪被孟书媛怼得一怔，捏着手里的丝帕绞了绞，眼圈微微泛红，怯生生地问：“姐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程柏玉脸上有些无奈和难堪，红着脸先对姜弘瑶歉疚地说了句 “抱歉。”
再看向程柏雪时，语气沉了些：“你跟我来。” 说着便拉着她往花园角落去了。
姜弘瑶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日头已偏西，便起身对孟书媛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孟书媛知道留不住，便让管家取了八块大洋来，又吩咐司机：“好生送姜小姐回去。”
又说着改日去她店里找她说话。
车子缓缓驶离孟家宅院，姜弘瑶靠在软垫上，方才那点不快早抛到了脑后。
她盘算着今日这一趟没白来，这一单收了十八块大洋，几位小姐尝了点心也都表示喜欢。
往后订单定然能多些，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她没留意到，右边坐着的冬妹偶尔转头望向车窗外时，眼里那抹藏不住的激动与羞涩。
像初春刚冒芽的嫩草，怯生生又藏不住生机。
冬妹的心还扑在方才在后厨的那一幕上。
她在后厨喝着茶水时，恰巧遇上了孟家的大少爷孟书知。
那时他正站在橱柜旁，手里拿着酒瓶，佣人正在给他找杯子。
她见了，忙快步上前帮着递了过去。
孟书知接过酒杯时看了她一眼，温温和和地笑问：“你是新来的？好像没见过你？”
她当时心 “怦怦” 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只顾盯着他俊朗的眉眼。
声音细若蚊蚋：“回，回大少爷，我只是来送点心的。”
他听了，竟对着她弯了弯眼，举了举杯子，声音清朗又温和。
“那多谢你了。”
就那一句谢，一个笑，像春日里的暖阳落进了心里。
冬妹想着，那模样她大约是要记一辈子的。
方才在凉亭时那点无所适从的慌张，被他这一笑，竟莫名地安安稳稳落了地。
她悄悄把这事儿藏在心底最软的地方。
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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