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百货商店

日子像檐下缓缓滴落的水珠，平静地淌过了好些天。

鼠爷以为那黑小子定是做了什么安排，免不了要闹出些动静来。

日日留意着，却没承想甸国人当天夜里就悄无声息地走了，一点波澜也没起，倒让他有些想不通。

倒是傅小子给了他几十斤大米，说是一个善人给的。

他咧着嘴就收下了，想着再加上那黑小子的一块大洋，这个月自己那些小崽子能吃几天饱饭了。

这些天姜弘瑶也没闲着，待在家里做了不少罐头，黄桃的、杨梅的，一罐罐码得齐整，都收进了空间里。

大姐进空间帮着清仓库时，正撞见那堆粮食靠在墙角，堆的快靠上着梁顶。

“二妹，这是买了些什么？”

姜弘瑶正往玻璃罐里舀果酱，头也没抬：“屯点粮食，备着。”

大姐是个不多问的，听了便点点头，只说着多买点粮食好。

姜弘瑶打开麻袋看过了，甸国人买的米不是陈米，掺杂着一些碎米，质量算不上多好。

几个木箱里头也多是盐块、砂糖，还有几坛封得严实的白酒。

姜弘瑶没打算拿去卖，想着往后找些机会时不时给南市的孩子带一点。

孟书媛一大早坐着孟书知的洋车，风风火火就进了店里，手里拿着一摞报纸，扬声着：“阿瑶！《她字报》第一篇报道我给你送来啦！”

上面讲的是陈寡妇的故事。

顾彦的文笔是真的好，字里行间把陈寡妇的模样立得活泛。

从丈夫走时她攥着冰冷的手哭到天亮，到后来攥着算盘在铺子里熬到深夜；从最初捏着扎染的染料手都抖，到后来教着手下妇人染出的花布能引得半条街的人来瞧。

连送俩闺女进学堂时，站在学堂门口攥着闺女的手说  “女子也得识文断字”  的模样，都像就在眼前似的。

孟书媛说这话时眼睛亮得很：“好多读者看了都红着眼圈，说这妇人是真硬气！报纸刚摆出去，就有不少人多买几份往家里带，连隔壁布庄的掌柜都跑来说，要给咱报纸留个显眼的位置摆着，他认识的人都上报了！”

她又笑，“陈寡妇先前知道要写她，还摆着手说‘我这粗人也能上报纸？’硬是拉着我的手，非说要给我做身新衣裳，选最鲜亮的料子，说配得上写文章的姑娘。”

“我和她说是个男人写的文章，陈寡妇说那就给男人做件鲜亮的衣裳！”

姜弘瑶一边看着她鲜活的样子一边默默地听着，等她说完又笑着鼓励，让她再接再厉，眼角余光却偷偷瞥了眼一旁的孟书知。

他戴副金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瞧着斯文，人也生得周正，只是自打进店就没多言。

坐在桌子旁喝柠檬水，眼神淡淡扫过店里的人，带着种说不出的疏离，倒像是站在高处瞧热闹似的。

姜弘瑶最烦这种故作深沉的男人，撇开眼又接着和孟书媛说话。

还是孟书媛可爱。

大姐也拿过报纸从头读到尾，“这妇人是真厉害，遭了那么些难还撑得这么稳，比现今好些男人都强！”

又拍了拍报纸：“等哪天不忙，我也去陈寡妇那铺子里挑块布，帮衬帮衬她。”

春玲捧着报纸念得认真，冬妹却没怎么听进去，眼睛悄悄黏在孟书知身上。

如果不是今天又见到孟少爷，冬妹恍惚觉得，那天下午偶然跟他打照面的事，或许只是一场梦。

可是心里那点雀跃还没焐热，就凉了半截。

孟少爷好像不记得她了。

方才她悄悄支开春玲，自己端着柠檬水凑过去，按下心跳说着：“孟少爷，请喝水。”

孟少爷只是抬眼瞧了她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再没多说一个字。

那一眼轻得像风拂过，冬妹心里空落落的，捏着托盘的手指都收紧了些。

春玲念着念着，见冬妹坐在那儿发怔，眼神直勾勾的，以为她是想起了家里的事。

先前听娘嚼舌根，说冬妹如今能挣钱了，她爹倒懒了，先前还天天去码头扛活，现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常窝在家里喝酒睡大觉。

她娘也变了，以前家里穷，总缩着脖子不吭声，就闷头洗衣做饭。

如今倒像是腰杆硬了，见天揣着瓜子去巷子口跟人唠闲话，说的都是些张家长李家短的。

春玲没再往下念，暗自叹了口气，起身给冬妹倒了杯水，轻轻放在她手边。

冬妹望着孟书知带着孟书媛走出店门的背影，桌上那杯柠檬水还剩大半杯，没动过几口。

她望着门口的方向站了会儿，没说一句话，默默端起杯子，转身往后厨去了。

水流哗哗响着，她拿着布巾慢慢擦着杯壁，连指尖都透着点凉。

天气越发热，姜弘瑶懒得出门。

但陈黛丽约着姜弘瑶去逛租界新开的百货商店，大姐让她去，难得下午有空闲，她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到了约定的地方，陈黛丽正站在树荫下等她，头上戴着顶大檐帽，帽檐下的卷发被风拂着，身上穿了条素色的蕾丝裙，瞧着清爽又俏丽。

见姜弘瑶来了，她笑着迎上来，自然地挽住姜弘瑶的胳膊。

“陈姐姐，你最近瞧着心情极好，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呢。”  姜弘瑶侧头看她，见她笑意盈盈的样子，心里暗暗猜着：她不会是已经和孟书知遇上了吧？

“好阿瑶，我哪天心情不好？”  陈黛丽笑着，进了商店便摘下帽子递给一旁的伙计，转头就被货架上的新衣吸引了，伸手翻看起来。

她指尖停在一件旗袍上，转头问姜弘瑶：“阿瑶，你瞧瞧这件，我穿好看吗？”

那是件改良式的旗袍，里子是深绿色的绸缎，摸着滑溜溜的，外面罩了层浅绿的纱，阳光一照，纱质泛着淡淡的光泽，瞧着雅致又不失灵气。

“陈姐姐穿什么都好看，赶紧试试。”

陈黛丽本就身材高挑，肩窄腰细，穿旗袍最是好看，那曲线玲珑的样子，比穿洋装时更添了几分韵味。

她一边说，一边推着陈黛丽往试衣间走。

陈黛丽笑着应了，临进试衣间前，又回头给姜弘瑶挑了件：“你也试试这件，我瞧着合你身。”

那是件无袖的天青色旗袍，领口和袖口都绣着些粉海棠，针脚细密，瞧着素净又大方。

两人各自进了试衣间，出来时互看一眼，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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