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就你了
三天时光如指间沙般匆匆滑过。
台风过境后,天空像是被彻底洗濯过一般,蓝得透亮,太阳也挣脱了连日的阴霾,火辣辣地悬在天上。
第二日,姜弘瑶又往舅舅家去了。一进门便瞧见舅舅已能起身活动,身子有些发虚,但比起前一日已好了大半。
院子里摊晒着不少受潮的货物,表哥正忙着将它们一一摊开,舅舅也想上前搭把手,刚弯腰要搬个纸箱,就被姜弘瑶快步上前拉住了胳膊。
“舅舅,您多歇歇吧!”
她把舅舅扶到屋檐下的竹椅上,“身子才刚好点,哪能这么折腾?人可比货重要,这些活儿让表哥来就行。”
舅舅笑着摆摆手,还想争辩几句,可看着外甥女坚定的眼神,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乖乖坐了下来。
这时,姜弘瑶才想起手里拎着的布袋子,连忙递到迎出来的舅妈手里。
“舅妈,这里面是我特意买的山药和牛肉。您等会儿把山药切了熬点粥,喝着好消化;牛肉也炖得烂一些,再让舅舅多吃点鱼,补补身子才好得快。”
北区积水了两日,菜市也关了门,想买点新鲜肉难得很。
舅妈接过袋子,看着里面新鲜的食材,眼眶微微发热,连忙道谢。
又陪舅舅舅妈说了会儿话,姜弘瑶才放下心往自己的西饼店赶。
铺子里头终究还是进了水,好在只是浅浅一层,没裹着泥污,倒省了不少事。
姜弘瑶挽起袖子,带着大姐和表弟求实,里里外外狠狠拖洗了两遍,直到地面干干净净,泛着水润的光才罢手。
街上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前几日躲在家里避风雨的人们,这会儿都陆陆续续地往外走,三三两两地逛着。
哪怕头顶太阳正烈,也挡不住那股子要把这几日憋的劲儿散出来的兴致。
小妹便是这热闹里最显眼的一个,不过是打发她去对面杂货铺买些零碎东西,她也跑得欢喜。
来回几趟,额头上就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蛋红扑扑的,眼里却亮得很。
虽说街上的水都退尽了,姜弘瑶还是不太敢用冰场里存的那些冰块。
好在她这几日在空间里冻了不少,便先把空间里的冰块拿出来用着,心里也踏实些。
吴二林上工时,见了姜弘瑶不住地道谢,脸上带着些庆幸。
“东家,真是多亏了你,现在外面粮价涨得厉害,还好先前听你的买下不少米面。”
“爹娘的馒头店也跟着调了价钱,干脆利落地涨了些,可生意反倒红火得很,越涨价越红火,两天下来挣下不少钱。”
姜弘瑶看着他这雀跃的样子,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人家怎么做生意,自己无权干涉。
三天假期过了,春玲和冬妹也平安返岗,就是冬妹瞧着有些憔悴,眼底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精神也蔫蔫的。
大姐瞧着不对劲,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摇摇头。
低声说 “没事”,然后就一头扎进后厨,闷头干起活来。
姜弘瑶看在眼里,私下里问了春玲,才知道缘由。
原来冬妹的娘病了两天,好在如今已无大碍,可她爹偏在这节骨眼上添乱。
喝了酒,又赶上台风天,误了东家的事,没能按时去搬货,差事就这么丢了。
这几日在家吵吵嚷嚷了好几回,如今也不见人影了,想来是躲出去了。
这终究是别人家的家事,姜弘瑶也不好过多插手。
只是拉着春玲:“春玲,你多照看些冬妹。要是她遇上什么难处,千万别让她瞒着,店里的人,能帮衬的就帮衬一把。” 春玲听了,连连点头应下,心里也记着要多留意冬妹。
姜弘瑶原以为,刚过了台风天,来店里买糕点的人不会太多,没成想一开门,来的人竟真不少。
看来这场台风对于租界里的人来说,影响实在有限。
忙活一上午,姜弘瑶随意扒了两口饭,又接着把蛋挞送进烤炉,交代春玲盯着时间,便转身出了后厨。
刚掀开布帘,便瞥见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正停在店门口。
男人身着一袭挺括的白色西装,脚下黑色皮鞋踩得地板噔噔作响,刚跨进店门,一眼瞥见姜弘瑶,扬声喊:“姜美玉,劳驾,给我打包三盒蛋挞。”
冯远钧大步流星地进了店,没闻到半分潮乎乎的霉味,反倒被满店的蛋挞香裹了个严实,那甜暖的香气顺着鼻腔往肺里钻。
这几日在家憋的难受,一出来心情都敞亮了。
在柜台上放下一块大洋,转身时,目光落在系着围裙的小姑娘身上,忍不住笑。
看来这台风天压根没影响到她,照样开门做生意。
再瞧那橱柜,空荡荡的只剩些糕点碎屑,想来生意还挺不错。
冯远钧忽然觉得,先前被她 “赚” 走的钱倒也值当。
不然哪儿能寻着这么对胃口的点心。
“冯先生,得稍等会儿,蛋挞还没出炉。”
姜弘瑶示意大姐收下钱,脸上堆起营业式的浅笑迎上前。终归是客人,姜弘瑶脸面还是得给足的。
“要不先给您上杯杨枝甘露?今天难得有,平时可都是限量的。”
又来了,这熟悉的、卖力推销的架势。
冯远钧瞧着眼前笑得有些假模假式的姑娘,勾了勾唇,走到小圆桌边坐下:“行啊。”
姜弘瑶赶紧招呼表弟端上杨枝甘露,自己转身就回了厨房,还得接着再烤一炉蛋挞。
冯远钧望着小姑娘溜进后厨的背影,怎么感觉她好像是在躲着自己?
可转念又觉得,许是自己想多了。
他随手拿起桌边的报纸翻看起来,这报纸倒有意思,叫 “她字报”,他倒要看看哪个报社敢取这么个有争议的名字。
刚看完一篇妇人的报道,就见姜弘瑶又凑了过来,笑着问:“冯先生,要不要带一葫芦冰柠檬水?解渴又清甜,配点心正好。”
冯远钧一时无言,家里已经堆着五个大葫芦了。
他都不知道姜美玉到底买了多少葫芦。
可再一想,还是买吧,不然回了家,小妹少不得又要吵吵。
正要开口应下,店外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上衣两颗扣子松垮垮地敞着,袖子随意挽到胳膊肘,裤脚上沾着不少泥点子,瞧着格外狼狈。
可他一进来看见姜美玉,双眼就亮了。
冯远钧瞥了眼,心里暗忖:这么高的个子,怎么偏偏生得这么白净,长的倒像个戏子。
“傅云州,你怎么来了?” 姜弘瑶看着眼前这慌里慌张的男人,愣了愣。
胡茬都冒出了一圈,她还从没见他这般狼狈的模样。
“姜姑娘,我有话跟你说,是你先前给我的消息……” 傅云州急忙从兜里掏出个纸包,往前递了递。
姜弘瑶见状,拉着他走到店门外,目光落在纸包里的大洋上,问道:“说吧,这是怎么了?你给我钱做什么?”
“姜姑娘,这是我所有的钱,三十七块大洋。” 傅云州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急意,“我想问你,还有没有马齿苋?”
姜弘瑶细问之下才知,傅云州先前虽提前让人囤了水,也买了不少马齿苋,
可江边生痢疾的人实在太多,他那点存货根本不够。
先是孩子染病,接着是老人,到后来,好多大人也没能幸免。
他和丁子勇守着锅一天熬五遍,熬了两天,存货就见了底。
大人们喝了药倒是好了些,可还有不少孩子拉得直不起腰,他去药铺买药,药被炒成了天价。
他思来想去,没办法只能来找姜弘瑶帮忙。
“阿大他们也病了?” 姜弘瑶急忙问道,拉肚子可是能拉死人的。
傅云州连忙摇头:“阿大没病,阿狗和阿粮前些天也有些拉肚,喝了两天药,又天天喝着粥,已经好不少了。”
“哪怕已喝了两天,这也得接着喝,不能断。” 姜弘瑶指尖轻轻摩挲着,想了想又补充道,“我那儿还有不少马齿苋,虽说看着蔫了些,不及刚采时新鲜,但药效还在。”
她又问傅云州有没有糖和盐。
傅云州愣了愣,摇着头:“没买这些,如今都涨了价,钱都用来买杂面了。”
姜弘瑶把银元收下了,抬眼瞧着窗外的日头已斜向西边,便让傅云州稍等,又吩咐春玲给倒杯柠檬水,转身往阁楼去了。
这边冯远钧刚用银勺敲了敲空碗沿,杨枝甘露已见了底。
他望着忙前忙后的两人,眉梢挑了挑暗自琢磨: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阁楼里,姜弘瑶从空间取出两大竹筐马齿苋,筐子被压得实实的。
接着又拿出好些甸国人船上的陶罐,里面是糖和盐,想了想,又搬出五十斤绿豆和三麻袋大米。
她在阁楼楼梯口朝下喊,让傅云州上来帮忙搬。
傅云州和表弟求实赶忙撸起袖子快步上前,两人合力把东西往楼下搬。
刚到楼下,就见冯远钧还没走,正倚着柜台,一手提着蛋挞纸盒,另一手抱着个葫芦,直瞧着店里人搬东西。
这冯远钧搁这儿看戏呢?姜弘瑶斜觑他一眼。
傅云州弯下腰要扛竹筐,打算再叫辆黄包车,姜弘瑶赶紧伸手拽住他胳膊:“等等。”
眼前这一堆东西,单靠他们俩,雇车也得跑两趟,实在费劲。
她转头看向冯远钧,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行,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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