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一口锅

这边姜弘瑶正猫着腰躲在花架后，耳朵竖得老高，可前头那两人脚步不停，说话声被风一吹就散了。

半句有用的都没捞着。

她撇撇嘴，这花架比她高，枝叶又密，再蹲下去腿都麻了，索性直起身子。

抬眼瞧着小道上那两人正往喷泉方向走，她心里咽下不甘，想着要不要再试试，身后忽传来一声  “姜美玉”。

那声音清冽，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子，姜弘瑶脚步一顿  ——  是冯远钧。

她猛地转身，手指飞快地往唇边一比，做了个  “嘘”  的手势。

抬眼望去，果然见冯远钧站在几步外，穿一身咖棕色暗纹西装，眉眼间那点张扬藏都藏不住。

正单手插在裤袋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底还晃着点戏谑的笑。

“小声点！”  姜弘瑶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急吼吼的气。

又忙不迭转回头，扒着花架缝隙往外瞧，生怕漏了什么。

冯远钧瞧她这副模样，手里还举着那朵蔫了半边的蔷薇，活像做贼被抓了现行。

忍不住凑过去，声音压得极低：“你这是做贼呢？”

他伸手拨了拨那朵挡在她脸侧的花，挑眉道：“就这花？能挡住什么？你的脸都遮不住半张。”

“再说了，”  他往花架缝隙里瞥了眼，好奇道，“你到底在看什么？也让我瞧瞧。”

姜弘瑶被他聒噪得心烦，猛地转过头，瞪着他冷声道：“冯少爷，劳驾您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冯远钧愣了愣  ——  长这么大，还是头回被女孩子  “赶”。

虽没说  “滚”  字，可这意思再明白不过。

他正想开口找她算账，姜弘瑶却一把将手里的蔷薇扔在地上，直起身低下头，睫毛忽闪着，拿眼角偷偷瞥他，像是在琢磨什么。

“冯二少。”

冷不丁有人出声，冯远钧转头一瞧，竟是山本高一过来了。

他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个洋人，正若有似无地往这边看。

山本高一走到近前，眼神在姜弘瑶和冯远钧之间打了个转，狐疑地问：“二位这是……  怎么了？”

冯远钧没吭声，眉头却皱了起来，他约莫猜到姜美玉先前在做什么了。

怕是在偷听山本说话，可她为何要这么做？

脑子里正转着念头，没等琢磨出个所以然，就听见姜弘瑶软乎乎的，带着点委屈的声音。

“不好意思先生，打扰了。是冯先生的袖扣掉了，非让我在这儿找。”

她抬眼瞧了冯远钧一下，又飞快低下头，声音更低了。

“我找了两圈也没找着，正不知该怎么跟冯先生交代呢。”

好家伙，这一口锅扣得又快又准。

冯远钧措手不及，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姜弘瑶一眼，立刻转头看山本高一。

果然对方眼里浮起一丝隐晦的不屑，仿佛是在说  “一个袖扣而已，竟让姑娘做这种事”，眼神复杂得一言难尽。

冯远钧张了张嘴，只觉得百口莫辩，索性不说话了。

等山本高一目光又落在他身上时，他才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干巴巴的：“我们……  在找东西。”

山本高一瞧他这模样，倒像是真在找东西，便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没再追问。

只抬手说了个那不打扰了，就转身走向那个洋人，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了几句。

冯远钧瞥见那洋人还回头看了他好几眼，眼神里的古怪藏都藏不住，活像在看什么稀罕物件。

他闭了闭眼  ——  这下是彻底洗不干净了。

他转过身，双臂抱在胸前，沉沉地看着姜弘瑶，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姜弘瑶望着那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巷口，才轻轻舒了口气，肩头的紧绷感稍稍褪去。

可她刚抬眼，就撞进一双沉得像浸了墨的眸子。

冯远钧正堵在跟前，眉峰拧着，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那神情分明是  “算总账”  的架势。

她指尖无意识掐着旁边的花叶，心念却转得飞快。

虽然不知道是些什么货，但是仅有的消息也够用了。

刚才她还摸不准能派上什么用场，可眼下站着的不就是最合适的人？

冯远钧手里握着的能耐，要查那批货再容易不过。

既然如此，何不借他的力，既做了顺水人情，自己也能捞些好处？

前些天发生的事，让她越发觉着钱袋鼓囊囊的才叫人踏实，多挣些总没错。

念头落定，姜弘瑶脸上倏然绽开笑，脸颊边两个浅浅的梨涡陷了进去，像盛了春日的暖光。

她往前凑了半步，眼尾微微上挑，亮得像落了星子：“冯远钧，我们算朋友吧？”

冯远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笑晃了下神，心里却  “咯噔”  一下警铃大作。

他下意识往后撤了半步，喉结滚了滚咽了口口水，防备地眯起眼：“你又要干什么？”

这丫头突然放软了语气笑，准没什么省心的事。

上回她这么笑，自己就变成了司机。

这回指不定憋着什么更绕的弯。

“我想跟你做笔生意。”

姜弘瑶又往前追了一步，挺了挺腰板，努力想摆出几分沉稳的模样，只是眼里的雀跃藏不住，反倒显得更鲜活。

冯远钧挑了挑眉，看着眼前这个仰着小脸望向自己的女孩，语气里满是意外：“你？跟我做生意？”

“对呀！”  姜弘瑶点头时，鬓边的碎发跟着晃了晃，笑得笃定，“你听听嘛，保证靠谱，绝对值当！”

冯远钧瞅着她眼里亮晶晶的光，好奇心确实被勾了起来。

可又怕她这  “生意”  是裹着糖衣的坑，只好板着脸装不在意。

下巴往旁边扬了扬：“先说说看，听完了再说做不做。”

姜弘瑶见他松了口，心里暗喜这事儿成了一半，当即往不远处的凉亭偏了偏头：“去那边说，这日头晒得慌。”

日头正盛，阳光烤得石板发烫，她额角已沁出细密的汗珠，鬓边的发丝都黏在了皮肤上。

冯远钧跟着她往凉亭走，目光落在她脸上。

白嫩的小脸被晒得泛着粉，像熟透的水蜜桃，她抬手抹鬓边汗水时，发间还沾着片粉白的蔷薇花瓣，该是方才从花架下走过时蹭上的。

他没多想，伸手替她拈下那片花瓣随手丢了。

姜弘瑶转过头冲着他笑，黑眼珠像盛着两汪清泉，直勾勾望过来时，冯远钧心里莫名一软。

先前那点防备竟没了。

可这心软没撑过片刻，就被她接下来的话惊得烟消云散。

“冯远钧，你听好了。”  姜弘瑶往亭柱边靠了靠，声音压得低了些。

“那个岛国人叫山本，最近有一批货要进港，对外只说是洋布，里头指不定是什么违禁的东西。”

“他为了把货运进来，打算给英国商人史蒂文送一对明代花瓶，借史蒂文的货船走，觉得这样你们就查不到了。”

“他们还盘算着长期这么干，躲过检查。在申城这个地界，把你们当傻子玩呢？”

“你气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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