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阿草
姜弘瑶的身子猛地一僵，这声音…… 怎么会这么熟悉？
她的心 “怦怦” 地跳了起来，缓缓转过身，快步走过去，小心地扒开那孩子乱糟糟的头发。
当那张沾满灰尘与污渍，却依稀能看出往日轮廓的小脸映入眼帘时，姜弘瑶喉咙一紧，再也忍不住失声惊呼。
“阿草！”
“阿草，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弘瑶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眼前的阿草，早已没了记忆里的半点鲜活。
头发枯黄得像久旱的野草，一撮撮乱糟糟地粘在蜡黄的脸颊上，原本该透着稚气的脸蛋，此刻只剩深深的恐惧。
她的身子比印象中还要小，如今更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松垮垮挂在身上的衣裳破得不成样子，风一吹，就能看见她细得像竹竿的胳膊在发抖。
阿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先是愣了愣，随即借着光，一点点看清了眼前这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 是阿琳的姐姐！
是那个曾经给过她糖吃、会温柔摸她头的阿瑶姐姐！
积攒了许久的委屈与恐惧瞬间决堤，她再也忍不住，“哇” 的一声大哭起来，瘦小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小手死死抓住姜弘瑶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喊：“阿瑶姐姐…… 哥哥…… 哥哥不见了……” 每一个字都裹着浓重的鼻音，听得人心头发酸。
姜弘瑶连忙蹲下身，轻轻地扶着她的胳膊，让她慢慢坐起身，安抚着：“阿草别怕，慢慢说，我在这里，不会走的。”
阿草哭得更凶了，抽抽噎噎地诉说着遭遇：“哥哥…… 哥哥带着我从家里跑出来了…… 我们走了好多天才到这里，可昨天…… 昨天我睡醒的时候，就找不到哥哥了…… 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满是绝望。
姜弘瑶掏出手帕，轻轻给阿草擦着脸上的眼泪和灰尘，“阿草乖，别害怕，姐姐帮你找哥哥，一定能找到的。”
她又喊来阿大，叮嘱他慢慢给阿草喂点粥，自己则转身快步朝着傅云州的方向跑去。
她心里有些乱，完全想不明白阿水和阿草这对兄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先把阿水找到才最重要。
这地界又乱又杂，到处都是逃荒的人，一旦走丢了，想找回来可太难了。
眼下能帮上忙的，也就只有傅云州了。
冯远钧在一边问着鼠爷来南市逃荒的都是哪些地界的人，一边留意着姜弘瑶那边的动静。
看她和那个哭起来的乞儿说着什么，还有些焦急的神情，当即要过去。
就见姜弘瑶已经过来了，冲到傅云州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语气急促。
“傅云州，你快帮我找个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得黑瘦黑瘦的，名字叫阿水。”
“那是我老家的一个妹妹，她哥哥阿水不见了，他们应该是最近才来这里的。”
她伸手指了指墙角正在喝粥的阿草，声音里满是急切。
傅云州见她抓自己的手，感觉心都要跳出来，深呼吸两口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阿大正拿着勺子，耐心地给那个瘦弱的孩子一口一口喂着粥，孩子吃的有些急，眼睛还在往这边看。
他收回目光，握了下姜弘瑶的手就放开了，语气沉稳：“你别着急，我马上让人去找，一定能找到他。”
一旁的鼠爷早就停下了手里的活，探头朝阿草的方向瞥了一眼，放下手里的木勺开口。
“那对兄妹啊，前几天就来了，身上没带半点吃的喝的，估计也是来逃荒的。”
傅云州一听鼠爷这话，心里一动，连忙上前一步，“鼠爷，您是不是知道那个叫阿水的小子在哪儿？”
鼠爷咧开嘴笑了笑，露出嘴里缺了一颗的豁牙，却半点不说话，只是眼神在傅云州身上转了一圈。
傅云州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是想要钱，也不啰嗦，当即从怀里数出十个铜板，递过去。
鼠爷也不数，一把就将铜板抓过，塞进身前那个破破烂烂的布兜里。
嘴里还念念有词：“规矩不能坏……”
说完，他朝着破庙外面努了努嘴，终于松了口：“去曾胖子那儿看看，说不定就在那儿。”
姜弘瑶不知道谁是曾胖子，只得又看向傅云州，冯远钧这才知道姜弘瑶在找人，当即也看向傅云州，这地界只有他熟悉。
傅云州按了下姜弘瑶的肩膀，声音沉稳得让人安心：“别急，我知道他在哪儿。”
话音刚落，他便朝丁子勇递了个眼神，两人并肩朝着巷口走去，背影干脆利落。
冯远钧看着姜弘瑶紧蹙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目光还时不时飘向庙外那条尘土飞扬的小路，忍不住轻声安慰：“姜美玉，你别担心。傅云州在这一带熟，找个人肯定不难。”
见姜弘瑶还是皱着眉，他又补了句，“刚才他那语气，一看就是胸有成竹，错不了的。”
两人说这话时，傅云州和丁子勇已经站在了 “曾家木匠铺” 的门口。
铺子门帘半掀着，里头传来伙计招呼客人的吆喝声，丁子勇却连眼皮都没抬，一把撩开门帘就往后院冲。
粗着嗓子喊：“曾胖子！给我出来！别躲在后头装孙子！”
伙计想拦，却被丁子勇一个眼刀怼了回去，愣是没敢上前。
傅云州跟在后面，没像丁子勇那样急躁，只是站在院中央，目光扫过一排厢房。
阳光斜斜地照在院角的杂物房上，那扇掉漆的木门还挂着把生锈的铜锁，看着比其他屋子都严实。
他走上前抬脚就踹 ——“哐当” 一声，锁头应声落地，门被踹开的瞬间，就见一个黑瘦的小子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块脏得发黑的抹布，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惊恐。
傅云州快步上前，伸手拿下他嘴里的抹布，“你是不是阿水？”
那小子盯着傅云州看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沙哑的气音，显然是被绑了太久，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丁子勇赶紧上前解开他身上的麻绳，绳子勒出的红印子在他干瘪的胳膊上格外显眼。
傅云州见状，伸手扶过他发软的身子，小心地往门外带。
可刚走到院门口，就被一群人堵了个正着。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正是曾家铺子的老板曾胖子，“怎么着？这小子是你们的人？”
傅云州把阿水往丁子勇身边推了推，让丁子勇扶稳，自己则往前站了一步。
“曾胖子，这人我要带走。说吧，这事怎么谈。”
曾胖子嗤笑一声，眼角的肥肉都跟着抖了抖：“谈什么！这小子干活毛手毛脚，还敢偷我店里的窝窝头！我教训我自己店里的人，轮得到你们外人插手？”
“哟，又来这一套？” 丁子勇在一旁冷笑，声音里满是不屑。
“让人干活不给工钱，现在连窝窝头都要算偷了？怎么，曾胖子，你穷到要跟个半大孩子抢吃的了？”
“要不我跟鼠爷提一句，让他每天给你留碗粥？”
这话像是戳中了曾胖子的痛处，他脸涨得通红，指着丁子勇骂：“你小子少在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傅云州没让丁子勇再跟他吵，抬手示意丁子勇往后退。
自己则转身走到墙边，从一堆长短不一的木条里，捡了根最粗的。
那木条比他的胳膊还粗些，表面还带着没打磨干净的木刺。
他掂量了两下，木条撞在掌心发出沉闷的声响，听得曾胖子心里一紧。
“曾胖子，” 傅云州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院角那些刚做好的桌椅上。
“人我是定要带走的，你这几个人可拦不住我。”
“至于你这店里的家具，还想不想要，就看你怎么选了。”
曾胖子心里发怵 —— 他早听说过傅云州的名声，这人打架从不下轻手。
上次有人跟他抢渔货，不仅被打得躺了半个月，店也被拆了大半。
为了这么个半大孩子得罪傅云州，实在不划算。
他咬了咬牙，挥了挥手，没好气地说：“走走走！赶紧带他走！别再让我看见他！”
傅云州没多说什么，带着丁子勇和阿水就往外走，手里还拿着那根粗木条。
路过曾胖子身边时，他还勾了勾嘴角，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曾胖子，谢了啊，这木条手感不错，我就收着了。”
曾胖子看着他的背影，气得攥紧了拳头，却没敢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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