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破庙
三人走到破庙时，门前的土坪早已没了往日的荒寂，反倒像被注入了微弱的生机。
风里裹着潮湿的江腥味，还混着熬煮起来的米粥香气，引得土坪上的人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一群面黄肌瘦的孩子，最小的不过四五岁，怀里捧着豁了口的粗瓷碗，踮着脚尖怯生生地排着队，眼睛盯着庙门里那口铁锅，连眨都不敢多眨。
土坪角落的庙门外，还缩着几十来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灰扑扑的衣裳沾满泥污。
他们大多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神里满是对那碗热粥的渴望。
鼠爷手里攥着块豁口的铁勺，“哐哐” 敲着铁锅，嗓门洪亮：“都排队！谁再挤，今天一口也没有！”
姜弘瑶看见那些衣衫褴褛的人，“傅云州，这些都是……
傅云州把大米袋递给迎上来的阿大娘，回头时语气沉了点：“周边闹水灾，他们是逃荒过来的。给上一口粥，就能活下去。”
“该给，能多给一口是一口。”
姜弘瑶说着，解下肩上的布包递给傅云州，眼里带了点笑意。
“这里面是我做的糖果，带了不少，等会儿给孩子们每人分一颗，甜一甜。”
傅云州接过布包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温温的触感让他心跳又快了些。
他好久没吃她做的糖了，迫不及待地打开布包，看见里面裹着糯米纸的糖果。
有粉的、黄的，还有几颗褐色的。
“这褐色的是什么？” 他拿起一颗，糖纸还带着点淡淡的香气。
“是咖啡糖，有点苦，特意给你和丁子勇带的，犯困了能提提神。”
姜弘瑶笑着解释，“其他的是牛奶糖，有红豆味、薄荷味的，孩子们应该喜欢。”
丁子勇在旁边听得真切，眼睛瞬间亮了，搓着手就想往布包里抓。
“姜姑娘还给我带了！那我要抓一把……”
“急什么？” 傅云州抬手就往他手背拍了一下，把布包往身后藏了藏，“先给孩子们分，你凑什么热闹。”
丁子勇揉着手背，撇着嘴嘟囔：“傅哥你也太小气了，姜姑娘都没说啥……”
姜弘瑶见他委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从傅云州手里拿过布包。
伸手抓了一把糖果塞进丁子勇手里：“别跟他置气，这些给你。”
丁子勇立刻眉开眼笑，拆开一颗粉糖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就眼睛发亮：“傅哥！你快尝！这是红豆味的牛奶糖！”
傅云州从他手里捏过一颗，塞进嘴里。
凉丝丝的牛奶味在舌尖化开，嗯，是薄荷味的。
姜弘瑶正想把布包递过去，身旁却伸过来一只手。
冯远钧站在旁边，指尖抵着布包边缘，语气理所当然。
“我也要。”
那姿态，仿佛姜弘瑶本就该给他留着，半点客气都没有。
姜弘瑶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 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抢糖吃，幼稚。
但还是伸手抓了把糖果递过去。
冯远钧接过，随手拿起一颗糖丢进嘴里，嚼了两下，眉梢挑了挑：“嗯，是巧克力味的，还行。”
傅云州伸手接过那个粗布缝成的布包，牢牢系紧。
这人怎么连糖都惦记着要抢，倒真是一点客气都不讲。
姜弘瑶站在一旁，静静观察了好一会儿施粥的场面。
只见排队的人都规规矩矩地捧着碗，顺着队伍缓缓向前，没有半分拥挤哄抢的乱象，她悬着的心先放下了一半。
目光扫过墙边，一圈孩子正围着蹲在地上，双手捧着冒着热气的粥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其中一个孩子喝完一口，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身边伙伴，笑着晃了晃碗：“今天的粥还是甜的！”
姜弘瑶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她连日来的忙碌没有白费。
她做的这些事，是真的能给这些困苦的人带来一点甜的。
不远处，阿狗和阿粮还埋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舔着碗底的粥，生怕漏了半分滋味。
另一边，阿大率先喝完了粥，光着晒得黝黑的上身，撒腿就朝姜弘瑶跑过来，老远就喊：“姜姐姐！姜姐姐！”
姜弘瑶被他这股活泼劲儿逗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傅云州，笑着说：“想不想吃糖？去找他要，他那儿有。”
阿大一听 “糖” 字，眼睛瞬间睁得溜圆，当即拉上还在喝粥的阿狗，脚步飞快地朝着庙前正和鼠爷说话的傅云州跑去。
阿粮见状，也赶紧抹了抹嘴角的粥渍，捧着空碗，小短腿迈着小跑跟了上去。
这时，冯远钧慢悠悠地从庙外踱步进来，目光落在墙角，忽然停住脚步。
他伸手指向墙角那堆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破衣裳，布料又脏又旧，还沾着草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你看那边，那破布底下…… 是不是裹着个孩子？”
姜弘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只看见一团破衣裳堆在地上，被阴影遮着，里面的动静瞧不太真切。
她下意识往前挪了几步，蹲下身凑近了些，这才看清。
那破衣裳底下，竟真的裹着一个小小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身影。
几缕枯草似的头发从衣裳缝隙里露出来，乱糟糟地粘在额头上，一双黑色的细瘦小脚露在外面。
脚踝一动不动地垂着，连半点活气都瞧不见，像是早已没了气息。
她心里一紧，连忙朝着刚跑回来的阿大喊了一声。
等阿大喘着气跑到跟前，她才放轻声音问：“阿大，刚才分粥的时候，怎么没叫这个孩子过来？”
阿大跑到破衣裳旁，先是朝着里面喊了两声：“喂！你醒着吗？”
见没半点动静，他便挠了挠后脑勺，声音也放小了些，带着点不确定：“姜姐姐，他肯定是死了。来这儿好几天了，不管谁跟他说话都不吭声。”
说着，他又蹲下身，伸出小手轻轻推了推那孩子露在外面的胳膊。
就在这时，那孩子露在外面的小脚忽然轻轻抽动了一下。
幅度很小，却清晰地落在了姜弘瑶和阿大眼里。
“姜姐姐，还活着呢！” 阿大转头喊出声。
冯远钧听见动静，很快从粥锅旁端来一碗粥，姜弘瑶连忙接过来说自己送过去。
她小步走到破衣裳旁蹲下，声音放得又柔又轻：“快起来喝口粥，这是甜粥，喝了肚子就不饿了。”
等了一会儿，就见破衣裳底下的小身影慢慢动了起来。
那孩子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破旧的衣裳随着他的动作簌簌作响。
姜弘瑶见状，心里松了口气，连忙把粥碗往他跟前又推了推，转身就朝着粥锅走去。
想着再给他盛半碗热的。
可她还没走两步，一个微弱得像蚊子哼似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细细的，带着点不确定的颤抖。
“阿...阿瑶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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