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单相思要不得
白茉莉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裙摆,掌心沁出的薄汗濡湿了布料。
其实从走到这张桌前的第一步起,她心脏就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但她逼着自己稳住。
这场景她在花姐的厢房里,对着镜子练了不下三十遍,连怎么笑、怎么抬眼都算了又算。
她顺着孟书知的话锋,眼尾轻轻弯起,露出一副惹人怜的柔弱模样。
“是的…… 我能坐下吗?”
孟书知挑了挑眉,骨节分明的手朝着对面的椅子虚引了一下。
目光掠过她低头时露出的纤细脖颈,忽然觉得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这话正好撞在白茉莉的预料里。
她微微抬眼,眼睫颤动着,声音里添了几分熟稔的亲近:“孟少爷您记性真好!我去贵府送过西饼,就是甜姜西饼店的。”
“您还记得吗?”
说着,她身子又往前倾了倾,特意把脸凑到灯光更亮的地方,好让孟书知看清自己的眉眼,生怕他想不起来。
孟书知指尖抵着下巴思忖片刻,脑海里模糊闪过一个穿浅蓝围裙、抱着西饼盒的身影,倒真有几分吻合。
他端起那杯梨酒晃了晃,酒液在杯底转出浅浅的漩涡。
“你怎么来这儿了?甜姜西饼的待遇,差到让你跑出来做舞女?”
白茉莉垂下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语气里掺了点委屈的涩意,又带着点强撑的倔强:“家里父母最近病了,要不少医药费…… 我想着百乐厅小费多,就来试试。”
花姐教过她,有钱有能力的男人,最吃 “柔弱却懂事” 那一套。
太强势会让他们反感,太卑微又会被轻视。
就得像现在这样,带着点让人心疼的可怜劲儿。
孟书知 “哦” 了一声,抿了口梨酒,清甜的果香在舌尖散开。
看来那甜姜西饼的姜小姐,也不是什么大方人,连手下员工的急用钱都不肯通融。
白茉莉早打听清楚,孟书知来百乐厅,多半是为了听陈黛丽唱歌。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只偶尔借着递纸巾的动作,轻声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直到台上陈黛丽的歌声落下,掌声漫起时,她才慢慢跟孟书知搭起话来,语气细声细气,生怕惊扰了什么。
这一切,都被刚走下舞台的陈黛丽看在眼里。
她目光淡淡扫过那张桌子,脸上没什么波澜,仿佛只是看见两个普通客人在聊天。
心里却明镜似的:原来这小丫头,是盯上孟书知了,倒比一般只会装醉的女人多些手段。
陈黛丽早就看清了孟书知的心思,他对自己这个人,半分兴趣都没有。
他来百乐厅,不过是喜欢她这副嗓子,喜欢她唱的那些老调子罢了。
想通这一点时,她倒觉得松快: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她站在台上唱歌,他在台下给赏钱,你情我愿,再公平不过。
至于像别的女人那样,绞尽脑汁往上凑,甚至放下身段去追求?
那不是她陈黛丽。
她前几天刚在《她字报》上看到一句话:“新时代女性要学会先做自己,人活一世,自己才是根,其余的,都是锦上添花。”
这话,她深以为然。
单相思可要不得。
......
何大娘手里攥着个油纸包,步子迈得又急又稳,身旁的春玲也跟着加快了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往家的方向赶。
那油纸包里裹着的,是东家特意给杂货铺新做的老式鸡蛋糕。
下午在店里,何大娘刚尝了一口,就被那味道勾住了。
那鸡蛋糕色泽金亮得像刚熔过的蜜蜡,个头圆润饱满,轻轻一掰,内里的组织绵密得仿佛云朵般。
入口先是浓郁的蛋香在舌尖散开,紧接着便是化不开的甜润,又香又嫩的口感,让她当即就想着要给家里的孩子们也尝尝。
她跟东家一提要买一斤,东家当即笑着应了,拿油纸裹的时候特意多放了好几块,最后却只收了她十个铜板。
何大娘捏着那纸包,这分量绝对不止一斤,东家这是特意照顾她,心里不由得发暖。
这段时间在东家家里做工,她也常听东家大姐念叨,说家里有孩子,得多给补充营养,不能总顿顿喝米粥糊糊将就。
东家大姐还说,这是报纸上写的。
孩子得多吃肉、多吃蛋,才能长得高,身体也结实,不容易受风寒生病。
何大娘走着走着,心里也犯了嘀咕 —— 可不是嘛!
自从她来东家做工,家里多了份收入,偶尔能买点肉回来给孩子们沾点荤腥,二女儿之前总爱咳嗽,这阵子竟少见犯了。
小儿子更是明显,个头跟拔节的麦子似的往上窜,之前做的裤子,现在穿在身上短了一大截,脚踝都露在外面。
眼看着天气一天天转凉,孩子们的衣服是该添新的了。
何大娘一边走,一边跟身旁的春玲念叨:“等下次休工,咱娘俩去布铺挑块结实的布,给你弟弟妹妹做两件新袄,省得冬天冻着。”
春玲正点头应着,忽然听见前方弄堂里传来几个妇人叽喳的嚼舌声,声音不大,却偏偏有 “冬妹”“冬妹” 两个字断断续续飘进耳朵里。
“难不成是冬妹回来了?” 何大娘脚步猛地顿住。
她二话不说,把手里的油纸包往春玲怀里塞,压低声音嘱咐:“你先把这个带回家,我去前面看看情况。”
春玲也好奇得很,心里直打鼓想知道是不是冬妹真的回来了,但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油纸包。
这可是给弟弟妹妹留的鸡蛋糕,要是跟着去凑热闹,回家可就一个也不剩了。
她咬了咬唇,还是按捺住了好奇心:反正娘去打听,肯定能问清楚,等娘回来再问也不迟,便抱着纸包先往家走。
春玲回到家,刚进门就被两个小馋鬼围了上来,伸着小手要吃的。
她打开油纸包,给弟妹们每人递了一块,看着他们吃得满脸香甜,才转身去里屋换了身家常的粗布衣裳。
随后又赶紧往灶台走去,添柴、淘米、加水,把米粥煮上,等锅里的米粥咕嘟咕嘟冒起小泡,飘出淡淡的米香时,才听见院门口传来娘的脚步声。
春玲擦了擦手,刚要开口问冬妹的事,何大娘却没停脚,径直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脱着身上的外套,声音从里屋传出来。
“别惦记冬妹了,她没回来。今天托了个老婆子,给她娘捎了十块大洋回来呢!”
说着,何大娘换好衣裳从里屋出来,走到灶台边拿起菜篮子,蹲在地上开始择菜,嘴里还絮絮叨叨地接着说:“我听弄堂里的人说,十块大洋呢!这丫头肯定是去了哪个大户人家做工,不然哪能挣这么多钱!”
“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家 —— 她娘拉着那老婆子问了半天,人家放下钱就走了,一句多余的也没说。”
择着择着,她又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不过说到底,冬妹还是有孝心的,知道给家里捎钱。”
春玲站在一旁听着,手里攥着灶台边的抹布,指尖微微用力。
她答应了冬妹,绝不跟旁人提起她在哪儿,便只能把话咽在肚子里。
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冬妹做舞女肯定不容易,挣来的钱却全给了她娘。
冬妹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她爹娘明明日子也过得好好的。
她觉得倒不如自己留着,留着以后好傍身。
她想起今天在店里看到的《她字报》, 报上登了顾先生新写的文章,里面专门讲了 “孝” 和 “顺” 不是一回事。
文章里说,做子女的对父母有孝心是应当的,但不能一味地 “顺”。
要是无条件地顺着父母的心意,把自己的日子都搭进去,那 “孝顺” 就成了套在子女身上的枷锁,反倒会拖累自己。
她越想越觉得顾先生说得对,可这话又没法跟娘说,只能在心里默默替冬妹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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