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香粉店

冯远钧找人盯着苏曼好几天了。

宴会当天他就和大哥设了个圈套，趁着苏曼陪着真真在房间里玩，故意将二楼靠楼梯的书房开着门，让她能听见两人说话。

他把记着大哥面见重要人物的纸条交过去，大哥顺势接了纸条，塞在衣服口袋里。

故意说了句：“口袋里的东西，别忘了。”

大哥将衣服挂在真真房间的衣架上，抱着真真去花园玩了。

果不其然，衣服口袋被人动过，少了一小根头发。

纸条上面写着：沁茶馆，五日后，暗号：月从今夜白。

这个消息当然是假的。

冯远钧想知道她将这个消息传给谁。

冯远钧拿起桌上那张写着字的纸条，“这几日跟着苏曼的人，有什么发现？”

“回二少，苏曼这几日作息特别规律，除了待在自己租的公寓楼，就是去学校上课，没见过她和什么可疑的人接触。”

手下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今天下午，她跟着一个叫吴苓的女人去了警察厅卢家  ——  我们查了下，那吴苓刚从岛国回来没多久，暂时还不知道她和苏曼是什么关系。”

“还有别的吗？”  冯远钧追问。

“苏曼刚刚从卢家出来后，坐着黄包车在大街上绕了好几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又像是在确认有没有人跟着她，现在还在。”

冯远钧手指敲了敲桌角，“离纸条上写的‘五日后’，还有两天，看来这两天她该有新动作了。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二话不说就往外走：“我出去看看，你们继续盯着。”

刚开车没多远，冯远钧就收到手下的线报：苏曼进了街角那家  “文兴书店”。

他放慢车速，没贸然开过去  ——  凭着直觉，这书店说不定就是他们接头的地方。

他把车停在不远处的巷子里，整理了一下衣领，走到书店对面的西餐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杯咖啡，目光紧紧盯着书店的门口。

没过多久，就见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过去，车身上的标志很是眼熟  ——  是孟书知的车。

冯远钧看着车子往百乐厅的方向开去，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孟书知以前也就偶尔去一次百乐厅，怎么最近隔三差五就往那边跑？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吸引他？

他想起前两天陈寅初还约过自己：“远钧，跟我去百乐厅听听曲儿？听说新来个新歌女，唱的南方小调软乎乎的，听着都让人身子发麻。”

冯远钧当时就回绝了  ——  他哪有那闲工夫去凑热闹？

别说去百乐厅了，他连去姜美玉店里买吃食的时间都没有，整天都盯着苏曼的动向。

想到姜美玉，冯远钧嘴角又想弯起来  ——  那伸手毫不客气找自己要钱的小模样还浮现在眼前。

他摸了摸下巴，苏曼这事要是真的，给姜美玉五百块有点少了。

等这事了结，得找大哥再要点，可不能让姜美玉吃亏。

被念叨的姜弘瑶指尖捏着细巧的眉笔，细细为卢琼华勾勒妆容。

她先蘸取少许眉粉，顺着眉骨将原本纤细的眉毛填得愈发立体；又取过浅棕色修容粉，以指腹揉开后，在琼华的鼻梁两侧细细晕染，再轻扫过脸颊下方。

最后，她拧开豆沙色唇膏，在琼华唇上缓缓涂抹，用细齿梳将额前的刘海尽数梳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衬得卢琼华的眉眼愈发清亮。

待卢琼华换上那身紫色波浪袖旗袍，姜弘瑶又取来长尾夹，在她腰后轻轻别了两下，巧妙收出纤细的腰肢。

卢琼华站在镜前，看着镜中眼波流转、明艳大方的自己，瞳孔微微睁大，竟有些不敢相信。

她从未见过自己这般漂亮的模样。

她眼底满是惊喜转头看向姜弘瑶，“姜小姐，你这双手也太巧了！既能做出可口的吃食，又能把人打扮得这般好看，简直像会变戏法似的！”

说罢，卢琼华忽然想起什么，笑着喊了声  “你等等”，便提着旗袍下摆，脚步轻快地朝院子走去。

此时卢母正在院中散步，见一个穿着精致旗袍的姑娘朝自己走来，还以为是女儿的朋友，直到听见那声清脆的  “娘”，才惊觉这竟是自己那素来安静的女儿。

卢母惊喜地牵过琼华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这打扮可真好看！是从哪儿学来的新式样子？”

卢琼华眉眼弯弯，声音里满是欢喜：“是我新交的朋友帮我弄的！”

是的，此刻她心里已然确定，要和姜弘瑶做好朋友。

姜弘瑶临走时，卢琼华执意要塞给她一百块大洋，认真地说：“你开个香粉店多好呀，这是我买你一支眉笔、一支豆沙色口红，还有那盘修容粉的钱，你教我化妆也费了心思，不能让你吃亏。”

姜弘瑶拗不过她，只好从包里取出一张眉卡，“这个你留着，往后自己练手也方便。”

香粉店？民国美容店？倒也是个挣钱的法子！

卢琼华一直将姜弘瑶送到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她方才说的  “往后多穿鲜亮点的衣服，更称你的气色”，当即转头笑着对卢母说：“娘，我要做新衣服，从头到脚，全都做新的！”

另一边，孟书知正驱车赶往百乐厅，车轮碾过路面，溅起少许尘土。

自从前几日无意间听见白露的歌声，他便再也无法忘怀，  那声音，分明就是多年前他在南城偶然听到的、让他记挂了许久的嗓音。

那时他没能问出歌者是谁，后来更是遍寻无果，这些年，那歌声总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成了一桩心事。

他先前偶尔来百乐厅听陈黛丽唱歌，也不过是因为陈黛丽的嗓子有几分像当年的那个人，可陈黛丽的歌声里总带着几分刻意讨好的意味，远不如记忆中那般纯粹。

直到遇见白露，她唱歌时冷冷清清的模样，仿佛只是在低声诉说自己的心事，没有半分迎合，却瞬间击中了他的心。

他知道，这就是自己找了这么多年的女人。

只是他问过好几次白露的真名，她都只是淡淡笑着不回答，但孟书知并不着急。

总有一天，她会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

孟书知刚在常坐的位置落座，舞台上的灯光便缓缓暗了下来。

白露戴着一副羽毛面具，遮住了大半脸庞，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唇角，身上穿着一袭白色暗纹旗袍，旗袍上的缠枝莲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开口的瞬间，歌声便如清泉般流淌出来，干净通透，又带着几分悠远的意境。

孟书知瞬间就痴了，目光紧紧锁在舞台上的身影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山风吹来凉意深深……  泉水曲流……  心意谁了然……”

歌声在百乐厅里回荡，原本有些嘈杂的大厅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静听着，生怕惊扰了这动人的旋律。

角落里的陈黛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见孟书知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知他是彻底迷上白露了。

她悄悄抬眼看向一旁的白茉莉，果不其然，白茉莉先是静立不动，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端起桌上的一杯酒，脚步轻缓地走到孟书知桌前，将酒杯轻轻放下，全程没说一句话。

陈黛丽挑了挑眉，你们俩要争便争，我可没这功夫了，是时候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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