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南市乱局

南市码头

前几日落了一场秋雨，风里渐渐裹了霜气，晨起推开门，码头的青石板上竟覆了层白霜。

就在这有些清冷的清晨，甸国人又大摇大摆地来了。

穿着厚袄衫，眉宇间满是不加掩饰的嚣张与跋扈。

仿佛脚下这片浸透着渔民汗水的土地，早已成了他们可以随意践踏的囊中之物。

这一次，他们的行径更显肆无忌惮：几人合力抬着沉甸甸的木箱，木箱缝隙里隐约透出烟土特有的刺鼻气味，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放在码头的空地上。

全然不顾周围渔民投来的目光，也无视了南市码头流传多年  “禁运烟土”  的规矩。

更有有个甸国人，看到渔市摊位上刚卸下的新鲜海蟹，只随手丢下一包皱巴巴的烟土便要离开。

渔行老板上前伸手阻拦，却被那甸国人猛地一脚踹在膝盖上，整个人踉跄着摔在地上，筐里的海货撒了一地，在泥水中挣扎扭动。

原本井然有序的码头，瞬间像被捅了马蜂窝。

渔民们的惊呼声、女人抱着孩子往后退的拉扯声、还有几个年轻渔民按捺不住的怒骂声，混着甸国人的嗤笑声，在冷风中搅成一团。

傅云州正蹲在渔行的柜台后对账，账本摊开着，上面的数字寥寥无几，用炭笔写得歪歪扭扭  ——  最近海上风浪大，渔船出港的次数越来越少。

活计本就清闲，可码头里喝酒闹事的人却有增无减，让他心里总憋着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听到外面的骚动，他抬头恰好看到渔行老板被踹倒的一幕。一股怒火瞬间从心底窜起，他合上账本，起身快步冲了过去。

不等那甸国人反应，傅云州已大步上前，左手猛地伸出去，死死掐住对方的脖子。

他手臂肌肉紧绷，竟直接将那甸国人整个人高高提了起来。

甸国人被掐得喘不过气，脸涨成了猪肝色，双脚在半空中胡乱蹬踹，双手拼命去掰傅云州的手腕，眼神里的蛮横瞬间被惊恐取代。

可傅云州的手却纹丝不动，丁子勇早带着三个精壮的汉子围了过来，每人手里握着根胳膊粗的枣木棍，木棍头还沾着点泥屑。

他们没上前，只稳稳站在傅云州身侧，目光如炬地盯着另外两个甸国人。

下一秒，傅云州手臂一松，甸国人像滩烂泥般瘫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半天缓不过劲。

周围的渔民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有人悄悄松了口气，眼神里藏不住的痛快。

这些甸国人近来在码头横行霸道，抢鱼货、砸摊子，渔民们早憋了一肚子气。

可痛快过后，又有人悄悄皱起眉，目光瞟向远处青洪帮人的方向，眼底添了几分担忧：这事儿，怕是没这么容易完。

另一个甸国人见状，想要围上来想要理论，可看到傅云州冷得像冰的眼神，以及他身后几个拿着棍棒的男人，瞥见地上同伴痛苦的模样，终究是不敢上前。

几人互相递了个眼神，扶起地上的甸国人，悻悻地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傅云州一眼。

“傅哥！”  丁子勇快步走上前过来，“现在青洪帮的人涌了过来，甸国人又来了，咱们还是低调些的好。”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补充，“还有黄叔那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咱们总不能一直这么糊里糊涂的。”

傅云州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甸国人离去的方向，眉头紧紧皱着。

不远处，鱼市场新盖的大楼已经快竣工了，随着大楼越盖越高，青洪帮的人也像潮水般一波波涌入南市。

他们穿着黑色短打，腰间别着匕首，三五成群地在码头游荡。

前几日，傅云州特意去找过黄叔，提起青洪帮在南市一个月内开了不下五家大烟馆的事。

可黄叔只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茶盏，神色模棱两可，半晌才淡淡地劝他。

“云州，这事你就别关心了，里面牵扯的因素多着呢。你啊，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要紧。”

傅云州当时没再往下说  ——  既然黄叔不愿多谈，必定是心里有了打算。

而这打算里，到底有没有他的位置，是走是留，从来都由不得他选择。

可越想，他心里的疑虑就越重：黄叔会不会早就和青洪帮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协议？

不然怎么会对烟馆的事视而不见？

思绪正乱着，耳边传来渔民们的闲聊声，最近南市来的人多了，像阿大爹那样靠扛货谋生的人，生意倒是好了不少。

昨天他还听阿大娘笑着说，今年过年总算能买斤肉给孩子解馋了，脸上满是满足，丝毫没察觉到码头下涌动的暗流。

只有常年在南市的鼠爷，最近总是皱着眉头，嘴里念叨着  “世事都没了规矩”。

傅云州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一阵无力。

他能掐住一个甸国人的脖子，却拦不住越来越多的混乱；他能提醒黄叔烟馆的事，却改变不了对方的决定。

现在发生的一切，早已脱离了他熟悉的轨道。

他顾不上别人了，也顾不了南市的乱局了，现在的他，只能顾好自己，至于未来会怎样，他不敢想，也想不清。

他还要赶回去换身衣裳去租界找阿瑶，要把书还给她，还要和她说一下最近不要来南市，这里不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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