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两个穷鬼

傅云州和丁子勇在皮特医生的诊所里躺了几天。

起初还能靠着养伤的由头耐着性子歇着，到后来浑身骨头都像生了锈。

终于盼到皮特医生拆线的那天，伤口刚长好，稍一用力就牵扯得发疼。

推开诊所门时，冬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身上，却没带来多少暖意。

一阵寒风刮过来，两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南市那边风声正紧，他们暂时还不能回去。

两个穷鬼又找姜弘瑶借了钱，总共欠下五十二块大洋，在欠条上按了手印。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写欠条按手印，怪新鲜的。

在姜弘瑶的介绍下，两人慢慢挪着步子去了王阿婆家，租下了阿水之前住的杂物间。

求实和阿水帮着买了两张床和厚实的被褥，凑合着住下了。

这里的夜晚比南市安静多了，屋子也不漏风，睡在下铺的丁子勇还有些不习惯。

丁子勇冲着顶上的傅云州问：“傅哥，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上铺的傅云州其实也没合眼，他满脑子都是事儿。

欠阿瑶的钱得尽快还上，伤口好了之后得找活计，南市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听见丁子勇的话，他顿了顿，“睡不着就闭上眼养神，别瞎琢磨。”

丁子勇又问道：“明天我们干什么？”

傅云州：“先去店里找阿瑶，再去找活计，赶紧睡吧。”

丁子勇嗯了声就没回话了，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能在租界找到什么活。

姜弘瑶上午忙完，站在门口就看着这两个半残半伤的人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一时有些无语，转身说着：“不好好养伤，跑出来干什么？”

傅云州松开丁子勇，大步跟上姜弘瑶，“阿瑶，我来跟你说一声，待会儿我就去找活儿干。”

丁子勇在后面暗骂了一句  “重色轻友”，也一瘸一拐地进了店，找了张椅子坐下。

店里的悠悠见他这模样，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他的腿，那眼神仿佛在说  “有这么疼吗？”。

丁子勇被看得不自在，只好把头扭向一边，假装看墙上的挂画。

没过多久，姜弘瑶从阁楼里拿了一篮花生下来，头也不抬地说：“你们俩这模样，出去找活计也是白跑，哪家店愿意要你们？收收心，养五六天再说吧。”

傅云州想上前接过篮子，连忙说：“阿瑶，我来拿吧，你歇会儿。”

姜弘瑶把篮子递给他，指了指店后的小巷。

“你和丁子勇去后巷坐着吧，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帮着剥花生。中午给你们管饭。”

傅云州一听这话，哪有不应的道理，高兴地点了点头，熟门熟路地从墙上取下一条蓝布围裙系好。

又拿了一个竹篮，转身就往后巷走，还不忘朝在前厅喝水的丁子勇喊。

“阿勇，别喝了，过来剥花生！”

丁子勇嘴里还塞着面包，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赶紧几口咽下去，跟着傅云州往后巷走。

两人沦落到和阿草坐在一个小木桌。

阿草练着大字，抬头看着眼前这两个高大的哥哥剥花生，眼睛转来转去，没忍住开口。

“花生壳不能乱丢，阿瑶姐会生气的！”

傅云州低头一看，发现丁子勇脚边已经堆了一堆花生壳，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阿勇，你别乱丢，把壳丢到旁边的筐里去！”

丁子勇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行行行，我知道了，等会儿剥完了我就扫干净。”

阿草又转过头看向傅云州，认真地说：“剥花生要带手套，不然剥多了手指头会起泡的！”

傅云州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剥好的花生，笑了笑：“不用带，我皮糙肉厚的，不会起泡。”

话音刚落，就看见姜弘瑶从后厨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副棉手套丢在桌上。

“带上，别逞能  ——  这花生壳硬得很，你们剥一上午，中午手指头肯定得起泡。”

傅云州愣了一下，乖乖拿起手套戴上，丁子勇也赶紧接过手套套在手上。

阿草在一旁露出  “我就说吧”  的神情，得意地看了他们两眼，又低下头专心写大字了。

阳光透过巷口的洒下来，落在三人身上，暖融融的，倒让人忘了外面的寒风。

甜姜西饼店的甜香裹着暖融融的热气，已经萦绕傅云州和丁子勇整整四天了。

这四天里，两人打着零工的幌子，不仅混上了顿顿管饱的热饭，从清晨刚出炉的黄油面包，到傍晚甜滋滋的奶茶，嘴就没闲着。

更有店里的伙计、顾客围着打趣聊天，日子过得竟有些安逸。

丁子勇摸着圆了一圈的肚子，愈发不想走了，私下里跟傅云州念叨。

“咱这样挺好的，顿顿有吃的，还不孤单，回不回南市也没啥要紧。”

可傅云州却总在没人的时候，盯着桌上的《申报》出神。

自从南市被青洪帮接管，报纸上每天都登着新动静，今天是  “整顿码头秩序”，明天是  “规范商铺经营”。

字里行间藏着的紧张感，让他心里始终放不下南市的那些人。

姜弘瑶瞧着窗外的梧桐叶落得越来越快，风里也添了几分刺骨的凉意，打定主意，要再去给南市送趟粮食。

前一天，姜弘瑶把冯远钧给的另外三百块大洋全取了出来。

一口气买了三十袋大米、二十袋白面还有不少糖盐。

粮袋堆满了家里的院子，她趁着没人，全收进了空间里。

谁也说不准后面局势会变成什么样，多囤点粮食，心里也踏实些。

除此之外，她还买了十袋玉米面送到西饼店，又额外扯了些粗布缝成布袋，为送粮做足了准备。

第二天下午，傅云州和丁子勇挽着袖子忙得热火朝天，将玉米面细细分成二十斤一袋，整整装了五十袋。

等粮食收拾妥当，姜弘瑶从里屋拿出假胡子，给两人改头换面。

她先给傅云州画了几道细纹在眼角，又贴上灰褐色的假胡子，瞬间让他看起来老了十岁，多了几分沉稳的市井气。

接着给丁子勇涂深了肤色，贴了一圈胡子，原本爽朗的模样变得憨厚又粗犷。

大姐还跟着她学化妆，店里的伙计都围过来看稀罕，七嘴八舌地夸赞。

丁子勇凑到镜前一看，差点认不出自己，摸着假胡子哈哈大笑。

“这手艺也太神了！这要是走在街上，谁能认得出！”

姜弘瑶没工夫跟他打趣，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叮嘱：“到了南市少说话，多看多听，别惹麻烦。”

三人乔装打扮好，坐上驴车往南市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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