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还有机会

民国八年末，初雪簌簌落下。

寒风卷着雪粒子撞在百乐厅的玻璃上，发出  “呜呜”  的响动。

可这刺骨的冷意，却半点没挡住百乐厅里的红火。

水晶灯闪着光，映得满场衣香鬓影，暖融融的热气里还飘着香水与雪茄混合的味道。

台上，陈黛丽穿一身酒红色丝绒旗袍，正轻吟着《夜来香》。

自打她唱这支歌，百乐厅的门槛就被踏破了。

好些客人专为这嗓子来，连带着厅里的威士忌都比往常多卖了好几箱。

后来也有别的歌女学着唱，有的刻意模仿她的腔调，有的想加点新花样。

可要么少了那份清丽，要么缺了那股子柔劲儿，终究都比不过陈黛丽。

如今，她早已成了百乐厅每晚的压轴，每唱完一曲，台下抛来的银元叮叮当当地落在托盘里，赏钱源源不断。

连后台负责收赏的伙计都笑着说，黛丽小姐这曲子，简直是百乐厅的  “活财神”。

角落里，白茉莉身穿淡绿色旗袍，目光紧紧锁在孟书知身上。

孟书知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雪茄，眉头微蹙，眼神有些放空。

这段时日，谁都知道孟少爷的心思全在白露小姐身上，连来百乐厅，也多半是为了等白露登台。

《夜来香》的旋律还在厅里绕着，白茉莉深吸一口气，踩着高跟鞋径直朝那桌走去。

干娘的话还在耳边响：“茉莉啊，男人的心就像装水的碗，不会只盛着一个人的。你那舞姿练得那样熟，模样又不差，何不抓住机会？”

干娘不知道，她根本就不图孟书知的钱，只是想圆个梦。

圆一个能靠在他身边，哪怕只有片刻的梦。

更何况，她还知道一个  “消息”：今日陆清灵不在。

下午她亲眼看见陈哥给陆清灵递了封信，可陆清灵连信封都没拆，只说了句  “有急事”  就匆匆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这么好的机会，她绝不能错过。

走到孟书知面前，白茉莉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孟少爷，不知可否请您跳一支舞？”

孟书知这才回过神，他刚从伙计嘴里得知陆清灵今晚不登台，心里早没了坐下去的心思，满脑子都想着去后台找找，看看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明明托人给她带了信，说有她弟弟的消息，让她今晚务必来，难道她没看到信？

正准备起身，就见白茉莉站在跟前，他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多半又是来要赏钱的。

可他此刻心里只有陆清灵，哪有心思应付这些。

他摇了摇头，“你要是缺钱，我可以给你，只是我今日没心思跳舞。”

说着，就伸手去掏钱包，又问：“你要多少？”

白茉莉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心里又酸又涩。

她没想到，在孟书知眼里，自己只是个要赏钱的人。

她又想起干娘说的  “男人不喜欢甩脸色的女人”，连忙压下心里的委屈，挤出笑容。

“孟少爷，我不是来要钱的。我看您心情不太好，想着请您跳支舞，解解乏而已。”

可孟书知像是没听见，从钱包里抽出十块钱放在桌上，起身就要走。

白茉莉急了，上前一步拦住他，“孟少爷，您等等！白露小姐今天是有急事所以不在。”

“下午她急匆匆走了，应该待会儿就回来了，您再等等好不好？”

孟书知听到  “陆清灵有急事”，眉头顿时皱得更紧，心里的担忧又多了几分。

但他也确实想等陆清灵回来，问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于是便停下脚步，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见他坐下，白茉莉心里一喜，连忙趁热打铁，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孟少爷，那您就请我跳一支舞吧？不然这钱我拿着心里也不安稳，而且陈哥还在那边看着呢。”

“您要是不和我跳，我待会儿就得找林少爷跳了。”

“林少爷那个人您也知道，您就当是帮帮我，好不好？”

孟书知看了看她恳切的眼神，又瞥了眼不远处正朝这边看的陈哥，思索了一会儿，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

两人并肩步入舞池，随着旋律缓缓舞动。

而此时，陈黛丽刚唱完一曲，坐在一边喝茶。

她看着舞池里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

真是可惜，要是能把这场景拍下来，给阿瑶看看，让她也瞧瞧冬妹这丫头真实的样子，想必会很有意思。

另一边，陆清灵正急匆匆地往百乐厅赶。

下午她接到常伯的信，说有她弟弟的消息，当时她连晚上的登台演出都顾不上了，只跟管事说了句  “有急事”，就一路去了常伯家。

可到了地方才知道，常伯说她弟弟和姨娘早就不在南市了。

难怪上次她把南市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两人的踪迹。

常伯还说，她姨娘应该是嫁给了一个开酒铺的老板，跟着那人走了，只是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至于那老板的信息，常伯也是花了钱，才从南市青洪帮的人嘴里打听来的。

那老板姓金，前阵子在南城买了一对从那边逃过来的母子，听说那女人长得还挺漂亮。

陆清灵听完，心里一阵发凉，这消息和孟书知之前查到的差不多，可知道了又如何？

金陵那么大，光靠她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找到那姓金的老板，更别说找到弟弟和姨娘了。

她谢过常伯，又沉默着回了百乐厅，心里满是失落。

刚推开百乐厅的大门，乐声和笑声就涌了过来，可她的目光却瞬间被舞池中央的景象钉住了。

孟书知正搂着白茉莉跳舞，白茉莉的头靠在他肩上，眼里的情意藏都藏不住。

不知道白茉莉说了什么，孟书知竟也微微勾了勾嘴角，眼角的线条都松快了些。

她皱着眉没再往前走，转身就快步走进了后台的化妆间。

舞池里，孟书知刚听完白茉莉说的  “陆清灵喜欢吃街角那家的白糖糕”，眼角的笑意还没散去，就瞥见了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里一紧，当即松开搂着白茉莉腰的手，连一句解释都来不及说，就快步追了上去。

白茉莉僵在原地，看着孟书知急切追上去的背影，还有他刚才对陆清灵的那份在意，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她捏紧了手，还是没放弃。

孟少爷刚才听她说话时，眼里并没有讨厌。

说不定，她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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