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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放假,学校办元旦晚会,当然只有高一和高二年级的学生会去礼堂,高三照旧自觉上晚自习。
礼堂的音乐声隐约传到教学楼,教室里压抑的学习气氛在看不见的地方逐渐躁动起来。
这种时候林柯向来是坐不住的,已经有人偷偷溜去礼堂看表演了,他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抬手拍了拍前桌埋头做题的江言。
“我妹今天要跳舞,咱们去给她撑场子。”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卷红布,“三米长的横幅,我一个人搞不定。你不是把笔记都整理好了吗?正好一起给她,也快期末考试了,她如果不及格肯定死定了。”
草稿纸上被划出一道突兀的黑线,江言不动声色:“你先去,我写完这道题。”
“那你快点啊,我在楼下等你。”
学校重视元旦晚会,老师们也都在礼堂,林柯既然已经溜出来了就不绝对不怂,等江言到了就把横幅拉开。
林杏子是班里年纪最小的,平时人缘好,她虽然去得晚,但同学给她留了位置,两个节目之后就轮到她了,要提前去后台准备。
明明林柯手里举着横幅,叫得也最大声,她先看到的却是江言。
她裹了件羽绒服,里面应该是条裙子,两条细白的腿露在空气里,跑过来的时候每一根头发都像是在跳舞,江言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像是橙花的味道,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
音乐声震耳欲聋,他刚才走神了,没听到她说了什么。
林柯替他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对,他是来给她送笔记的。
“我……有东西给你。”
“那你一会儿在楼下等我,我跳完舞就去找你。”林杏子拎着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江言,我今天漂亮吗?”
何止今天,她每一天都很漂亮。
江言不敢多看,不然他一定会出糗,就像夏天还没过完的那个午后,只是稍微回忆一个画面就足够凌虐他的羞耻心。
“嗯。”
她却偏偏要追根问底:“漂亮就是漂亮,不漂亮就是不漂亮,‘嗯’是什么意思?”
江言抿唇:“……很漂亮。”
她又走近了一步,飘逸的纱裙从他手背拂过:“哪里漂亮?”
主持人已经在提醒林杏子应该去后台准备了,她还在等江言的回答。
“全部。”
她等到了。林杏子转过身捂住胸口深呼吸,周围的尖叫声掩盖住了她不正常的心跳,但藏不住她眼里的笑意。
在舞台上看不到他所在的位置,她明明练习过无数次,但表演的时候还是错了好几个动作。
他要给她什么?……情书吗?他嘴那么笨,会说什么呢?……一句喜欢就行了吧。不行不行,如果被李老师知道那就大事不妙。怎么不行,她这么聪明,瞒住就好了啊!
“不行不行,我是千金大小姐,你是穷光蛋,我们之间根本是不可能的。”林杏子心里已经在幻想待会儿要说的台词,“除非……”
三步并作两步走的林杏子忽然停下脚步,欢喜的笑意就这样僵在脸上。
礼堂外冷风呼啸,路灯昏暗,梧桐树投在地上的影子极为模糊,林杏子站在路口,离她不远的地方,江言怀里抱着一个女生。
……
那天,林杏子误以为江言准备跟她告白,却在十分钟后看见他和季秋池抱在一起,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她有多自作多情。
他这段时间是不是觉得她又蠢又烦?不喜欢她为什么不直接说?林杏子几乎想当场冲过去质问江言,可她有她的骄傲。所以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高三楼,也没有跟江言说过一句话,后来出国了更是没有联系过一次。
“有缘分的人,怎么都会再次相遇的。”二虎长叹一声,难掩羡慕,“江哥还是有福气。”
林杏子笑了笑:“你这么会做菜,有女朋友吗?”
二虎喝了口酒,摇头道:“不敢找,怕耽误人家。”
客厅很热闹,江言把热好的菜端出来,他煮了一碗面,热气腾腾的,林杏子没什么异样,只在他坐下时,把手悄悄往他掌心里蜷。
她手凉,江言不轻不重地捏了捏,给她换了双干净的筷子:“吃这个,用番茄煮的汤,很清淡。”
“嗯。”林杏子低低地应了一声。
听着江言和朋友们聊天,她鼻腔发酸,不想被看出来,一直低头吃面。
她脸很红,也不怎么说话,吃完面之后就只坐着发呆,江言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喝酒了?”
“……我就是想尝尝你杯子里的酒是什么味道,没多喝。”
放在手边的那杯酒见了底,她的脸几乎要埋进碗里,江言托着她的下巴抬高。
上次他解释高三那年和季秋池的那个拥抱,提起江沂,她就是这样的眼神,眼眶里蓄满了泪,眼尾泛着红,像是下一秒就要哭了。
江言心脏抽了一下,拿过帽子盖住她的脸。
“二虎,姜姜酒量不好,有点醉了,我先带她回家,下次再约。”
“我送你们下楼吧。”
“不用。”
二虎也没多留他们:“行,路上注意安全啊。”
进了电梯,林杏子抱住江言,脸埋在他颈窝里蹭,不像是生气,也不像不高兴,很招人心疼,江言低声问:“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她声音闷闷的:“也没什么,都在使劲儿夸你呢,可能是担心我对你不好吧。”
“别听他们瞎说,男人酒后没几句真话。”
“人家都说酒后吐真言。江言……我好像确实对你挺不好的。”
电梯门打开,冷风迎面袭来,江言把人从怀里拉出来,仔细帮她整理好压在围巾里的头发,握住她一只手送到唇边亲了一下:“好不好我说了算。”
林杏子在车里乖得过分,车开了十多分钟之后,她酒劲儿上来,迷迷糊糊地往江言怀里靠,只是叫他的名字,但又不说什么。
司机以为她不舒服,小声问江言要不要去医院。
江言说:“她是在心疼我。”
二虎他们几个不可能背着他说一些会让她不高兴的话。
到家后,江言抱她下车,抱她上楼。
都进屋了,林杏子也还一直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江言。”
“在这里,我就在这里。”江言哄着她,“没有其他人了,你想说什么?”
“……我以前是不是吃错醋了?”
“是我做得不好,不怪你。”
那几年一个人在国外,不是没想起过他。想忘记是一回事,能不能忘记又是另一回事。
“你去保护世界吧,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不拖你后腿,不成为你的负担。”
冰凉的液体流到脖子,江言打开台灯,坐到床边轻轻拍着她后背:“你不是负担。”他想了想,又继续说,“姜姜,你是勇气。”让他更勇敢无畏,但也更懂取舍,因为他得回来见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杏子哭够了,江言说去给她倒杯水,她拉住他的衣摆,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亲我。”
林杏子在二虎家喝的那一杯是白酒,后劲儿大,她觉得自己没醉清醒得很,但其实早就醉了。
人迷迷糊糊地,眼神也恍惚,哭过之后眼眶泛着红,鼻尖也透着粉。
她就睁着水雾迷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言,直到他俯身靠近,阴影笼罩下来,属于他的干净气息闯进她鼻腔,她才心满意足闭上眼。
江言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她在他后颈留下的那个吻。
林杏子大概一直以为她趁江言睡着偷亲他的事只有天知地知,殊不知那天江言并没有睡熟,她每靠近一分,少年贫瘠但赤诚的心就乱一分。
周围静得只剩书本被风吹动翻页的声音,一场海啸正破风而来。
少女趴在窗台上,笑盈盈地轻声叫他,江言,江言……
晚夏燥热的空气像是火焰,少女的呼吸仿佛都是甜的,发梢落在他颈间,有些痒,他几乎就要一跃而起,却又贪婪地想要多保留一会儿。
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又或者只是他可耻隐蔽的幻想。
“江言?”她的声音很近,就在耳边,携着晚风轻轻拂动。
他没动,她也没再说话,在他以为这个梦即将醒来的时候,后颈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却将他困在这个梦里一年又一年。
那天,从不旷课请假的江言没去上晚自习,请假原因是发烧了,作业也没交。
其实作业写完了,但皱得不像话,根本没办法交上去。至于发烧,也是借口。因为那个轻如羽毛的吻而起生理反应让少年羞于启齿,只能躲起来。
然而相比之下多年后和她的那一晚才更像是梦,清晨醒来,她甩下一张银行卡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开,将他没来得及开口的话一并关在酒店房间里。
一夜露水情缘,可他像着了魔一样,晚上一闭上眼就是她,他毫无办法,只能抽烟缓解,越抽越凶,也是那半个月有了烟瘾。
如果江言没有刚好撞见林杏子蹲在医院花坛边干呕,也许就那样过去了,他们之间差了太多。
展焱说,他们分手是因为林杏子误会他劈腿,她这么硬的性子,不可能会低头,一气之下回了国,随随便便找个人气他。
江言当时没说话,心里想的却是:她软的时候,外人怎么看得见。
“疼……”林杏子眉头蹙起,软绵绵搭在男人肩上的手开始推他,她有点喘不过气了。
胸口传来一道阻力,江言停下来,撑起身体,她脸颊红扑扑的,带着点醉后的娇憨,让他心痒,忍不住再次低头吻她:“要洗澡吗?”
林杏子反应慢,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要洗的,还要卸妆、刷牙、洗头发。”
她爱干净,每天都是要洗了澡才睡觉。
“你醉了,好像不能自己洗,我给你洗,好不好?”
“……好吧。”
江言脱了衣服抱她去浴室,林杏子站不稳,江言已经不再像第一次那样笨拙,洗完澡又给她吹头发,她昏昏欲睡,江言刚开始只是喂她喝水,后来就变得贪心了。
她喝了酒,神经被麻醉,人也困倦,感觉来得缓慢,但江言有足够的耐心。
“江言,你是不是生蚝吃太多,补过量了?”
“那你跟妈说。”
林杏子哼哼:“我才不说。”
他忍着笑,没完没了,像是在弥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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