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巴山夜雨
林杏子搞砸了一单大合同，对公司的艺人们来说，机会和资源少了，对股东们来讲，丢的不仅仅只是利益，更是打开海外合作平台的通道，公司上上下下对她都很不满，李尧开会的时候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替她担着，但私下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
“上周你说，展焱已经准备签了。”
“舅舅，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解释，您就当是我任性。”她选择相信季秋池，其实心里很没底。
李尧知道林杏子讨厌展焱，对展家的人也十分反感，但这个项目开始就是她负责和展氏对接。她任性娇纵，但懂得分寸，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样的话。
“姜姜，这里没有外人，你告诉舅舅实话。”
李尧早就表过态，公司不需要她牺牲自己的感情，也永远不会拿她的幸福当筹码。林杏子犹豫了很久，李尧是完全可以相信的人，但她没有证据。单凭季秋池一句话，什么都说明不了。但如果展天雄真的有见不得光的秘密，那么她签完那单合同，公司就全毁了，这是李尧半生的心血。
“舅舅，我……我怀疑展氏的资金不干净……”
李尧越往后听，眉头皱得越紧：“展氏这几年确实风头过盛，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如果真像你猜测的那样，展天雄应该对你避而远之，为什么反而一直想撮合你和展焱？”
林杏子苦恼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懂，爸爸是不喜欢我和展焱关系过密的，也有嘱咐过我离他远一点。不过，爸爸一直就看不惯展焱那样的公子哥，我以前没有考虑太多。”
她想过，但想不明白。展天雄如果真的在做那些事，他胆子大到想和林旭东结亲，那就真是无法无天。
李尧神色严肃：“江言知道么？”
“季秋池选择告诉我，而不是直接告诉江言，应该是有她的顾虑。”
“这不是小事。”
“……是的，舅舅，对不起。”
“算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值得我们冒险。”
林杏子回到办公室，发了好久的呆才想起要给林桑打个电话，手机落在会议室了，她穿了一天高跟鞋，脚酸腿疼，坐下了就不想动。
抽屉里放着好几个备用机，她翻出常用的那一个，开机后等了一会儿，有条微信消息弹出来，她习惯性点进去看。
-我今天可能要晚点回家。
她根本没注意这条消息是江言哪天发的，看完就回了一条：知道了。
然后退出去翻通讯录找林桑的号码。
两分钟后。
等等……她愣了愣神，想起什么之后突然反应过来。
撤回！撤回！撤回！
江言调回海市那天，给她买了一个草莓千层蛋糕，她还抱有侥幸心理，觉得是巧合，为了避免露馅好长时间都没动过这个小号，仔细一看，江言的消息还是上个月发的。
“为什么不能撤回啊啊啊啊啊！”林杏子绝望地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秘书听到办公室里的声音，赶紧去敲门：“林总，发生什么事了？”
林杏子扶额：“没事，你出去吧。”
她表面淡定，然而内心有几万匹马在奔腾，本来想着敌不动她不动，江言不提她就装作没发生过，反正他不可能随随便便查她的号。这下好了，没打就招了。还是自己主动送上去招的。
林杏子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微信看着聊天界面的那条消息：我今天可能要晚点回家。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又处处都不对。
“周秘书，帮忙把我的手机拿进来，在会议室。”
“我马上就去拿。”
周秘书跑了一趟，林杏子拿到手机后，目的性极强地去翻她和江言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很快就找到了证据。
在同一天，江言也给她平时用的这个微信号发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消息，只是晚了几分钟，看起来应该是第一次发完之后意识到发错号了她可能看不到，于是换号又重新发。
原来他早就知道是她！
消息过了时间不能撤回，林杏子盯着那个备用手机，半个小时了都没什么动静，江言平时其实很少看手机，忙起来更是顾不上。
林杏子想起早上出门时他说过晚上可能回不来。在忙吗？
正当林杏子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给自己愚蠢的行为找借口，最后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的时候，手机响了。
江言的电话。
林杏子第一反应是叫人：“周秘书，你进来一下。”
周秘书敲门：“林总，有什么吩咐吗？”
“帮我接电话，”林杏子把手机递给她，“先问他有没有急事，没有急事就说我还在开会。”
“……好的。”
工作时间，周秘书帮林杏子接电话很正常：“江先生您好，我是周秘书，林总的手机暂时是我保管，请问您找林总有急事吗？”
电话接通后，江言听到周秘书的声音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也没有戳穿：“她有点感冒，麻烦你提醒她吃药。”
“好的，我会的。”
“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林杏子在旁边听着，她总觉得江言这句话是对她说的。林桑和林柯这对姐弟果然克她，逛街是逛不动了，她没心情，下班了直接回父母家避难。
李青和林旭东都在家，林杏子进门后一直蔫蔫地，干什么都心不在焉，她没有要走的意思，看样子晚上是要在家里住。
李青嘴上嫌弃，但背过身就高兴地去收拾房间了。
林旭东问：“你妈说李尧今天要过来，都这么晚了，他是不是又在加班？”
林杏子很有自知之明：“舅舅可能还在公司帮我收拾烂摊子吧。”
“闯祸了？”
“我搞砸了和展氏的合作，前段时间的努力全废了，公司那些人气得不行，但又不能当面骂我，舅舅……”
“展氏？你们怎么和展家扯上生意关系了！”林旭东反应很大，茶杯都被他碰倒了，“林杏子，你怎么都不跟家里人商量！”
林杏子被吓了一跳，她懵懵地看着林旭东，手里拿着的半颗苹果掉到地上：“舅舅知道啊，您跟妈妈又不懂公司的事，而且没做成我哪有脸回来跟你们炫耀，爸……您在生什么气啊？”
林旭东宠女儿，在家很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
就连在收拾房间的李青都被他的莫名其妙的脾气吓到了。
林旭东眼里闪过些许不自然的情绪，他摘掉眼镜，起身去捡那半颗苹果，语气缓和后才解释道：“爸爸不是生你的气，就是太惊讶了，你一直都不喜欢展家那小子，小时候被他欺负了还经常哭着回来找爸爸，怎么会想着跟他们合作？”
“……讨厌归讨厌，但他们实力强，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
过了一会儿，林旭东重新洗了颗苹果，给女儿削皮：“姜姜啊，没做成就算了，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轻松一点，年轻人有事业心是好事，但也要适度。”
“嗯。”林杏子点头应着，心里觉得林旭东哪里怪怪的，可又看不出什么异样。
她睡得晚，躺在床上和林桑视频，林桑把这次出差拍的照片发给她看：“你这是跟江言吵架回娘家了？”
“能不能盼着我点好？”林杏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加班，我回家吃晚饭，就懒得再回那边了，睡一晚明天去上班。”
林桑在处理照片，笑着说：“小日子过得挺美啊，不准备离了？欸，我怎么记得当初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要甩了江言恢复单身继续潇洒快活，一三五貌美小鲜肉，二四六钻石多金男，啧啧，这才半年，就黏黏糊糊地离不开了。”
林杏子两眼一闭，闲散地晃着腿，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我听人说展焱前段时间挺消沉的，还在夜店闹事了，”林桑意味深长地问，“不会是因为你吧？”
展焱就是那副德行，林杏子可太了解了：“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都说是你伤了他的心。”
“只要他不嫌丢人，随便怎么说，”她不在乎。
“人家毕竟喜欢你这么多年呢。”
“他估计是有受虐倾向，越骂他，他就越来劲，以前我无聊的时候还觉得他有点意思，现在没那个闲心跟他玩了。”
尤其是在这件事之后，林杏子更是要对展家的人敬而远之：“姐姐，你对季秋池这个人还有印象吗？”
林桑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她是我高三同学，你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林杏子说：“我就是想知道江言的小青梅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多年没联系了，印象不深，但有印象。”林桑顺手打开抽屉，找到高中的毕业照后拿到镜头前指给林杏子看，“看见了吧，就是她，那时候她可是我们班的班花，人没什么脾气，性格温温柔柔的，很好说话，学习成绩也好。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有感情线，再说了，你和展焱不也是青梅竹马吗？你还不是照样看他哪哪儿都不顺眼，更谈不上什么日久生情。”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想问问她人品怎么样。”
“以前挺好的，现在我就不知道了，人都是会变的。”
“……也是。”林杏子叹气。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
“睡不着，再陪你聊会儿。”
“林杏子你真是越来越娇气了，才一个晚上没有老公陪着就失眠。”
“是的啊。”
江言下出租车已经是凌晨，路口还有些过往的车辆，但小区里面很安静。
突然，从电梯口走出来一个人，步履匆忙，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隐隐有回音，江言看清那人是林旭东，正要开口，林旭东就已经上了车。
车灯十分刺眼，江言侧身避开，看着远去的车尾，若有所思。等周围恢复寂静，他才上楼。
林家也是密码锁，李青早就睡了，江言轻手轻脚地进屋。
“笃笃——”敲门声很轻。
林杏子以为是爸妈起夜发现她房间还有灯，催她睡觉。
“姜姜，是我。”
他他他他怎么来了！
林杏子连忙挂掉和林桑的视频电话，在房门被推开的前一秒迅速扯开被子盖住自己。
江言一身寒气，随意放在床边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床上的人在被子里窝成一团，长发凌乱铺散在枕头上，露出一只脚在外面，她一个人睡觉会开盏灯，柔和光线在她脚边落下阴影，脚趾轻轻动了一下。
江言看着，唇角无声上扬：“睡着了？”
林杏子感觉到床在往下陷，但打定了主意装睡，一动不动。她绝对不会给他问下午那条微信的机会。
江言坐在床边，手掌放在衣服里暖热之后才握住她露在被褥外面的那只脚，贴着脚背抚到脚踝，轻轻按着。
林杏子怕痒，撑不到半分钟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房间里暖气足，她被闷得脸红耳赤，眼里没有半分睡意，对上男人笑意融融的目光后很快扭到另一边：“是你吵醒我的！”
江言也不戳穿：“你继续睡，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林杏子看了眼旁边的闹钟，差十分钟就一点，她和林桑聊得忘了时间，都这么晚了：“……你还要走吗？”
“三点得走。”
周峰得到的消息，那两吨毒品交易案就是明天，交货地点在码头，但双方会提前见面。
“三点……那还能再睡一会儿，你快去洗洗。”林杏子下床，推着江言进浴室。
他本来不打算睡觉了，但还是听她的。
“爸妈都在家？”
“嗯，他们睡得早。”
江言刷牙的动作顿了一秒，林旭东凌晨出门，没有让她知道。
局里明天的行动是半保密情况，督导组领导越过林旭东直接跟上级汇报之后下的命令，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并没有提前调任警力，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都是在今天晚上八点才接到命令。
江言简单洗了洗，脱衣躺上床。
关了灯，林杏子反而更清醒了：“会有危险吗？”
她自言自语：“有吧，怎么可能没有。”
热意从身后收拢，林杏子翻身往他怀里贴近，听着他的心跳声，心才慢慢静下来：“后天就过年了，你得早点回来，这是我们第一个新年。”
已经过了凌晨，应该是明天。
去年春节之前江言就被调走了，在林杏子心里，今年才是她和江言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新年，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年。
江言给她掖被子：“嗯，行动结束了就回来陪你过年，你安心睡觉。”
林杏子虽然很少过问江言工作上的事，但心里很清楚他的职业有多危险，命令下来了，无论人在哪里在做什么，都必须无条件服从，每一次任务都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她不想拖累他，也不想成为让他频频回头的负担。有些话到嘴边了都说不出口，只能揉碎了埋在心里。
迷迷糊糊到了凌晨三点，江言大概是不想吵醒她，起床动作很轻，也没开灯，衣服都拿到浴室去穿，她其实没有完全睡着，脑袋里有根弦绷着，怎么都睡不踏实。
江言的手机收到消息，准备离开时又折回到床边把壁灯打开，她一个人睡会害怕，即使在自己家也是。
灯光微弱，江言才发现她醒着，一双眼睛雾蒙蒙的。
一颗心寸寸柔软，最后还是没忍住俯身抱了抱她。
“怕丢了，”江言把婚戒从衣服里拿出来放到林杏子手里，“你先帮我收着。”
“好。”林杏子揉了揉眼睛，“你走吧，别耽误了。”
她其实很想送他下楼，但知道他不会同意。
冬天，天亮得晚，林杏子被李青叫起来吃饭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家里就只有母女两个人，李青煮了南瓜粥，林杏子磨蹭了半天也没吃几口，白天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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