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课堂交锋

南京军事学院的阶梯教室里，春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洒落，在黑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云龙百无聊赖地翻着战术教材，牛皮纸封面上“现代战争概论”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讲台上，身着藏青色中山装的讲师正在讲解美军仁川登陆战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稳而犀利。

“这战术确实高明，可比起咱解放军的穿插迂回……”李云龙低声嘀咕，突然被邻座捅了捅腰。

顺着对方示意的方向看去，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讲台上侃侃而谈的，竟是当年淮海战役中被自己从柴草堆里拎出来的蓝军暂七师师长常乃超！

“同学们请看，美军的海空协同作战……”常乃超的声音不疾不徐，粉笔在黑板上划出精确的进攻路线图。

李云龙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硝烟弥漫的战场、缩在柴草堆里发抖的常乃超，还有那句带着哭腔的“鄙人乃堂堂国军中将师长……鄙人不善于奔跑。”

“李云龙同志，请你谈谈对美军两栖作战的看法。”

突如其来的点名让李云龙一个激灵。他“蹭”地站起来，木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啥两栖作战？不就是船运兵上岸嘛！当年淮海战役，老子追着蓝军跑了几百里，他们坐汽车都没跑过咱的两条腿！”

他故意瞥向常乃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要说会逃跑，还得数某些人在行！”

教室里响起压抑的抽气声。常乃超握着粉笔的手微微发颤，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难堪。

李云龙却越说越来劲：“当年在陈官庄，有位蓝军中将师长，穿件呢子大衣躲在草堆里，见了我就喊‘长官饶命’！这打仗啊，光有洋战术不管用，得看有没有胆气！”

“李云龙同志！”教员皱起眉头，“这里是学术讨论，请注意言辞！”

“我就实话实说！”李云龙脖子一梗，“咱们在朝鲜战场上，用炒面加步枪打赢了美军飞机大炮，靠的可不是什么‘海空协同’！”他的话像点燃了火药桶，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第三野战区厉害怎么了？第四野战区在东北打的硬仗也不少！”

“总指挥指挥的第一野战区才叫能打，西北战场的马家军多凶？”

“都别吵！我们九兵团在长津湖把美军王牌师打残了，这才是真本事！”

争论声此起彼伏，学员们面红耳赤地拍着桌子。李云龙撸起袖子就要和对面的第四野战区，军官理论，余光瞥见角落的孔捷。

这位从朝鲜归来的老战友正安静地坐着，指间转着钢笔，望着窗外摇曳的梧桐叶，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吵什么吵！这是课堂，不是菜市场！”教员用力敲着讲台，“有争论是好事，但都给我围绕学术问题！”他看向低头整理笔记的常乃超，“常老师，您继续授课。”

常乃超推了推眼镜，声音恢复平静：“同学们，战术理论不分派系，朝鲜战争的经验更是宝贵财富。战斗意志与先进战术缺一不可……”他的目光扫过李云龙，后者正抓着后脑勺，有些不自在地扭着身子。

下课铃响起，学员们三三两两散去。李云龙磨磨蹭蹭收拾书本，见常乃超正在整理教案，犹豫片刻走了过去：“常老师……刚才我说话难听，你别往心里去。”

常乃超抬起头，露出温和的笑容：“李军长言重了。当年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如今能为解放军授课，也算弥补遗憾。”他从教案里抽出一张纸，“这是我整理的美军装甲战术资料，你研究登陆作战或许用得上。”

李云龙接过纸张，又转头看向始终沉默的孔捷。老战友正将钢笔别进上衣口袋，军装左胸的朝鲜战场纪念章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两人目光交汇时，孔捷只是微微点头，转身大步走出教室。

夕阳给军事学院的红墙镀上一层金边。李云龙握着资料站在走廊上，望着孔捷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梧桐树荫里。

他突然意识到，那些在朝鲜战场上浸透冰雪与鲜血的记忆，或许早已让这位老战友学会了用沉默丈量战争的重量。而自己刚刚掀起的这场风波，在真正经历过异国厮杀的人眼中，不过是课堂上的一场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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