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未了心愿

思索片刻，张汉卿又补充道：“单一产业风险过高，我打算在大豆产业的基础上，再布局两个高潜力产业——抗菌药品和合成纤维纺织品。”

“前者既能满足前线将士的消炎需求，也能供应民用市场；后者主打女性服饰，款式新颖且成本较低，未来有望出口海外。”

王永江的话启发了他。

前世身为全球罕见的超忆症患者，他几乎将大学图书馆里看过的书全部背了下来，一字不落。

其中涉及的知识之广，内容之复杂，远超常人想象。

但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超忆症让他大脑如同一块被迫过载的存储器，不仅精准记忆着每一张军工图纸、每一个物理公式，那些深埋心底的痛苦记忆更如附骨之疽，毫无预兆便将他拖回噩梦。

五年前高烧昏迷前的濒死绝望，十年前急性阑尾炎穿孔时，内脏被撕裂般的绞痛，还有儿时困在着火柴房里被浓烟灼烧喉咙的剧痛。

这些不受控的记忆洪流昼夜翻涌，搅得他常年失眠，必须依靠药物才能入睡。

甚至他一度觉得，自己肯定会英年早逝。

好在穿越后换了身体，超忆症彻底离他远去。

但那些脑海中的知识，还没有消失。

这也是他如今拥有的最大金手指，知识！

现在，他打算把记忆中的一些技术资料拿出来，投资变现。

只不过解释技术来源时，需要找个理由。

“核心技术依托从欧美招揽的专家团队，目前已经联系到5名日耳曼化工博士和3名米国纺织专家，他们近期就会到奉天报到。”

“有他们坐镇，既能快速启动产业，也能避免不必要的技术猜忌。”

王永江闻言，眼中闪过欣慰的光芒，连连点头：“好！好！总司令有如此远见，我也就放心了。”

“我已经命人整理了奉天的化工原料储备和纺织产业基础资料，稍后让秘书送到帅府，供您完善规划。”

张汉卿将计划书小心收好：“你安心养病，这份规划我带回帅府修改完善，把抗菌药品和合成纤维纺织品的内容加进去，形成‘一核两辅’的产业格局。”

他转身叮嘱一旁的陪护人员：“王总监后续有任何资料需求，随时从帅府调取，不准有丝毫耽误。要是照顾不周，我唯你们是问。”

“是，总司令。”陪护人员连忙应声。

产业规划的细节谈完，病房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张汉卿看着王永江疲惫却依旧清明的眼睛，轻声问道：“先生，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尽管告诉我，我一定设法完成。”

王永江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侧过头，望向窗外。

铅灰色的天空下，细碎的雪花正无声飘落，落在窗棂上凝成薄薄一层白霜。

他凝视着那片朦胧的白，声音轻得像雪花落地：“总司令，你说……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张汉卿闻言一怔，他走到窗边，顺着王永江的目光望向窗外的雪景，眉头微蹙，沉吟道：“健康？事业？金钱？或是心中的理想？”

“我实在说不好，或许对不同的人、不同的年纪，最重要的东西也不同。”

“是啊，不同的年纪……”王永江轻轻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飘向了遥远的过往。

“五岁那年，我攥着母亲给的甘蔗，坐在院中的老槐树下啃得满嘴甜汁，那时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根甘蔗更重要的东西了。”

“十岁那年寒冬，我守着筛子在雪地里蹲了一下午，冻得手脚发麻，终于逮住两只蹦跳的麻雀。看着它们在筛子下扑腾的模样，那份沉甸甸的成就感，就是当时最重要的事。”

“十五岁埋首苦读，寒夜挑灯，听着更夫敲过四更的梆子声，那时满脑子都想着金榜题名、光耀门楣，觉得这便是人生的终极意义。”

他的声音渐渐沉了些，带着岁月的厚重：“二十五岁在县衙当差，为了百姓的一桩冤案奔走数月，当被告的冤屈得以洗刷，他们握着我的手连连道谢时，我才懂‘公正’二字，重逾千斤。”

“三十五岁承蒙老帅赏识，接手奉天财政。那时府库空空如也，军费、民生开支压得人喘不过气，我便觉得，能凭空‘变’出钱来，撑起东北这片天，才是最要紧的事。”

“四十五岁那年，因与老帅的施政理念相悖，我毅然挂冠而去。那时才明白，‘初心’与‘原则’，远比权位俸禄更值得坚守。”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虚弱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激动：“去年奉天保卫战，总司令你带着新式枪炮，把曾经不可一世的鬼子打得丢盔弃甲。”

“我突然觉得，这辈子能亲眼见到家乡故土得以保全，能见到高傲的列强在咱们面前低下头颅，便再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事了。”

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张汉卿，语气平静：“所以啊总司令，什么最重要？其实就是此时此刻，你认为值得，并愿意拼尽全力去奋斗的事。”

“像我这样，能为心中认定的事奋斗到最后一刻，便此生无憾了。”

这番话让张汉卿心潮澎湃，他正欲开口，却见王永江抬手示意他稍等，神色变得异常郑重：“总司令，我时日无多，有件人事大事必须托付给你。”

“您说。”

“张振鹭是踏实的进取之才，我顶多算个守成之吏，而张嘉璈……他有开拓之能，能为东北财政开创不一样的局面。”

“此人品性可靠，能力更是顶尖，可接任东五省财政总监之职。”

张汉卿俯身，紧紧握住王永江干瘦的手，他一字一句郑重承诺：“先生的眼光从未出错，此事我即刻安排，绝不让您失望。”

听到这句承诺，王永江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

他望着天花板，嘴唇翕动，吟出了两句诗，声音虽微弱，却字字千钧：“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总司令，东北……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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