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瞒着”
一周后。
窗外仲冬的天色总是灰蒙蒙的，惨淡的阳光偶尔透过厚重的云层，也落不进几分暖意。
陆怀川的状况逐渐稳定下来，只是双腿被压的时间过长，恢复还需要等一段时间。
他靠坐在被摇起的床头，目光扫过病房，最终落在低头认真掰着橘子的纪书雪身上，轻声问着，“我的手机呢？”
纪书雪掰橘子的手指猛地一顿，指甲无意识地在柔软的橘瓣上掐出几个深深的印子，果汁沾湿了指尖。她几乎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是低着声音回答，“…坏了。
“那我先用下你手机，”陆怀川的视线从纪书雪的手上移开，望向窗外萧瑟的枝桠，语气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下落，“我给九歌打个电话。这么久没联系她，她该着急了。”
纪书雪眸色一闪，“我手机也没电了，等望轩来吧。”
陆怀川没再坚持，目光重新落回自己无力动弹的双腿上，“我受伤的事情，你们千万别给九歌提。她最爱哭了，要是知道我受伤，保不齐会哭成什么样。”
纪书雪鼻尖一酸，强压着不适，“嗯，好。”
她将掰好的橘子放在盘中，自己起身拿着湿巾擦着手指，然后悄悄背身，擦着眼角即将流出来的泪花。
“怀川。”
门被轻轻推开，夏雅君端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只见她步履优雅地走近床前，笑容温柔，“我给你煲了排骨汤，放了莲藕和山药，最是滋补。你趁热赶快喝两口。”
她熟练地拧开盖子，热气腾空而起。
“爸爸呢？”
“在开会，灾后的救治工作还没结束，领导要求各级医院全力赈灾…”夏雅君越说越不满，“我儿子还在病床上，我丈夫就要去前线，真是气死我了！”
“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嘛。”
“你没事最好，你是不知道那些天妈妈是怎么熬过来的…”一想起半个月前的事情，她的声音就开始不受控制都哽咽，“不说了不说了，都过去了。”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傻孩子，”夏雅君坐在床边，“你说对不起做什么？这是天灾人祸，躲不掉的。人家不还说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回徐城，你跟我一块去拜拜神佛…”
她絮絮地说着对未来的安排，盛好一小碗热气腾腾的汤，小心翼翼地吹着气，然后舀起一勺，带着近乎虔诚的温柔递到陆怀川唇边，“来，尝尝，炖得很烂了，不费劲。”
“我自己来就行。”
“你别动！”
陆怀川无奈，只能任由她喂着。
他顺从地微微张嘴，温热的汤汁滑入口腔，是熟悉的味道，“我的事别给弟弟妹妹讲。”
“晚了，”夏雅君说着，“那两个小家伙已经知道了。”
“您怎么能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呢？”
“他们哥哥受伤，他俩必须知道。”夏雅君说着，“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人让他俩去外公家了，有你们外公看着，我也放心。”
“那就好。”
病房里短暂地只有汤勺轻碰碗沿的声音。
“妈妈，”陆怀川看着收拾碗筷的夏雅君，“有件事情我想跟您聊聊。”
夏雅君心神一颤，但表面镇定，“你说。”
“是我跟九歌的事情…”他开口，“我想带她跟你们再吃顿饭，顺便聊聊我们结婚的事情。”
“……”夏雅君压着情绪，让自己的语调尽量保持稳定，“好，只要你喜欢，她也同意，回徐城，我就给你们安排。”
陆怀川微愣，转瞬震惊，“您同意了？！”
“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回去之后你爸爸也劝了我很久，也是，未来是你们生活在一起，你们喜欢是最重要的。”她顿了顿，“等你病好了，等我们回徐城，我就给你们安排。”
陆怀川那苍白的脸颊甚至因此透出一点微弱的血色。
他没想到母亲的态度会转变如此之大，更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出了安排见面和婚事。
夏雅君嘱咐着，“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养好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陆怀川点头，“我知道。”
她提着饭盒出了病房门，“小雪，你看着他点，让他少说话，多闭目养神。”
“知道了，伯母。”纪书雪连忙应声，也暗暗松了口气，刚才那段对话让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病房门轻轻合拢，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她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病房内。
陆怀川靠在枕头上，嘴角还噙着一丝未散的笑意，眼神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未来某个温暖的画面。
“她最近…有联系你吗？”
陆怀川似乎沉浸在思绪里，又像是随口一问，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纪书雪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没…没有。可能…应该是信号不好吧，我发信息都发不出去，毕竟这边是灾区嘛，恢复起来没那么快，等信号恢复了，我就给她打电话。”
她的声音干涩，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也是。”
陆怀川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但眉头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病房里短暂的沉默被窗外的风声填补。
纪书雪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僵硬地转过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假装忙碌地添水，试图掩盖指尖的颤抖和脸上的不自然。
陆怀川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他依旧望着窗外。
“书雪，”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你…真的没收到过她的任何消息吗？哪怕一条？我这么长时间给她发过信息，她都没问过你们吗？”
纪书雪添水的动作猛地顿住，几滴水溅落在桌面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圆点。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身面对陆怀川，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真的没有。怀川，你别多想。九歌她…她肯定也着急，但联系不上，她也没办法。等信号恢复，我第一时间联系她，告诉她你没事，让她安心。”
她的话语流畅，像是排练过无数次。
陆怀川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了回来，静静地落在纪书雪脸上。
“好。”陆怀川最终只是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我有点累，想睡会儿。”
他不再追问，但那句“好”字，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纪书雪的心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纪书雪如蒙大赦，连忙轻声道：“你睡吧，我在这儿守着。”
她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假装低头看手机，屏幕是黑的，她的心也是乱的。
病房外。
“我瞒不下去了…”纪书雪捂着嘴，语调发颤，“他一醒来就要给九歌打电话，我真的担心我会说错话。”
钱望轩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现在告诉他那些事情，无异于把他往悬崖上推。再等等，等九歌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我们就告诉他。”
“九歌情况怎么样？”
“基本稳定了一些，乔诩说等过几天就能从里面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
他嘱咐着，“楚悦给我打电话了，她哭着闹着也要来这边，等她来了，你千万要看好她，别让她乱讲话。”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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