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对不起...”

冬至这天。

林九歌现在基本能清醒过来，但大多时间还是昏睡状态。

陆怀川的情况好了很多，有林九歌在一旁，他脸上总是带着微笑。

但晚上，林九歌又开始做噩梦了。

她总是会被惊醒，吓得浑身发颤发抖。

陆怀川心疼的很，直接让他们把两张病床拼在一起。

感受到怀中人细微的动静渐渐平复，陆怀川低下头，下颌轻蹭着她柔软的发顶，“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林九歌在他怀里微微动了动，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哼，像只受惊后寻求安抚的小兽。

陆怀川伸长手臂，稳稳地拿起床头柜上温好的水杯，试了试温度，才将吸管小心地递到她唇边。他的动作专注而轻柔，目光始终凝在她脸上，“慢点喝，别急。”

林九歌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啜饮了几口，清凉的水润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舒缓。

“还要不要？”他耐心地问，指腹轻轻拂去她唇角的水渍。

她在他臂弯里轻轻摇头，依赖地往他温热的怀抱深处缩了缩，仿佛那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所在。

“那就再躺会儿，”陆怀川的声音柔得像叹息，带着无尽的疼惜，手臂收拢，将她更安稳地护住，“睡吧，我在。”

林九歌再次睡过去，他轻轻的给她盖好被子。

病房门打开，纪书雪走来，手里提着饭盒，“九歌睡了？”

陆怀川轻轻点头，“嗯。”

“伯父给你们煲的药膳，”纪书雪打开盒子，“嘱咐我一定要看着九歌喝。”

纪书雪打开保温盒盖子，浓郁的、带着药材清香的温热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消毒水的味道。

“先放着吧，等她醒来我就让她喝。”陆怀川声音放得很轻，目光依旧温柔地落在臂弯间安睡的林九歌脸上，手下意识地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仿佛那是再自然不过的本能。

“那你吃点，”纪书雪盛着，“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九歌。”

她看着陆怀川瘦削许多的脸颊和眼底的乌青，心疼又无奈。这个男人，只顾着九歌，都快忘了自己也是个重伤初愈的病人。

“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他抬眼看纪书雪，眼神真诚而带着歉意。

“你说什么呢！”纪书雪几乎是立刻不满地压低了声音反驳道，瞪了陆怀川一眼，“以前都是你照顾我们，现在我们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能照顾你们俩一回，怎么就叫麻烦了？”

她看着病床上的两人，心底又软又涩，“你赶紧吃点儿。我把保温桶盖子盖好，这样等九歌醒来汤还是温的。”

“好。”

“那个…”纪书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乔诩他们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当时九歌情况危急，你也刚醒过来，我们实在担心你会撑不住，所以才没告诉你…你别怪他们…”

“不会，我不怪你们。”

他的话是对纪书雪说的，目光却牢牢锁在怀中人身上，“换成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只要她没事就好…只要她能撑过来…别的…都不重要。”

那语气里的平静下，翻涌着比谴责更沉重的自责和后怕。

纪书雪听得鼻尖一酸，差点又要掉泪，她看向昏睡中，蜷缩成一团的林九歌，“当时要不是九歌…我们就真的以为你死了…”

“当时发生了什么？”

“救援队找到具尸体，但是面容被烧毁，身上穿着你的衣服，所有证件信息都在那个人身上，我们就真的以为那是你…当时太混乱了，我们都懵了…根本…根本没去细想确认…九歌冲进来，就看了一眼，就说那不是你…”

她说的很痛苦，眼眶中泛着泪花。

“你当时所处的塌方已经被封起来，救援工作需要等几天才能进行，但是救援队一致认为里面不会存在生命迹象，九歌不信…”她哽咽着，收回眸，眼泪不自觉落下，“她瞒着所有人独自冲进去…当时还下了暴雨，救援工作还要延迟…我们都以为要完蛋了…”

她捂住脸，痛哭失声，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她把你救出来后，让医生先去救你，当时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等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后，我们才发现…才发现她早就在角落里晕死过去了…就那么安静地晕死过去了…背上全是划开的伤口…血染透了她的衣服…没人知道她撑了多久…也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忍到那一刻的…”

纪书雪的哭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凄凉和无助。

她的话语，如同最残忍的钝器，将陆怀川早已伤痕累累的心脏，彻底碾成了齑粉。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纪书雪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陆怀川浑身僵冷如石。

他低下头，怀中的林九歌依旧安静地睡着，呼吸轻柔得像羽毛。可那苍白的面容、那即使在昏睡中也微微蹙着的眉心、那盖在被子下瘦弱不堪的身体…

在这一刻，都带上了无法言喻的重量和血淋淋的痕迹。

他仿佛能透过时空，看到她瘦弱的身影在倾盆大雨中、在飞沙走石和摇摇欲坠的废墟中，如同扑火的飞蛾，不管不顾地冲向那死亡的禁地。

巨大的心痛如同灭顶的海啸，瞬间将陆怀川彻底淹没。

他只能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她柔软的发顶，任由汹涌的热泪无声地流淌，浸透两人的衣衫，“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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