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坦荡

客厅内，林九歌坐姿端庄的在沙发上。

空气里那股若有似无的腊梅冷香，混合着紫檀木家具和陈年茶汤的气息，沉甸甸地压下来。

夏雅君放下茶杯，没说话，只身去了二楼。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林九歌那紧绷的心才渐渐放松下来。

她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拿出手机，点开她跟陆怀川的对话框，刚敲下一个字，犹豫两秒后迅速删除，然后关掉手机屏幕，继续挺直腰身坐着。

脚步声再次响起，她看向楼梯的方向。

只见夏雅君下来，手里拿着个小木盒。

她重新坐回沙发处，“以前的事情，我跟你道个歉。这次要不是你，怀川恐怕…真就过不了这个坎儿。”

林九歌静静听着。

她继续说着，“九歌，以前的事情是我想岔了，也委屈你了，你怪我是应该的，我希望以后的日子，你跟怀川能好好生活下去。”

林九歌微微垂眸，轻声说着，“我知道，您能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完全是因为我救了他，如果没有那件事情，我也不会进你们家的大门。”

“我更知道我跟他一起后，你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当时我们俩吵架后，我没怪你，换位思考下，我挺能理解你的。陆怀川很优秀，我也喜欢他身上的那股优秀，能把教出这样的父母，一定不会差到哪里。”

“但是我不会跟你道歉，我也没做错。我也不想说假话，如果我们真有缘分未来能一起生活，老是说那么多假话，挺累的。”

林九歌的话语清晰而平静，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的客厅里激起无声的涟漪。她坦诚理解，却不卑不亢地守住了自己的原则和尊严。

夏雅君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有预想过林九歌可能的反应：感激、释然、或者依旧带着疏离的客气…

但却唯独没料到是这样直白而坦荡的清醒，甚至带着一丝凛冽的锋芒。

她挺着腰身，“还有，我要跟你解释一下。”

“什么？”夏雅君下意识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困惑。

“当时我住在壹号院是陆怀川提出来的，不是我提出来的，我之所以同意是因为我精神方面有问题，他担心我。”林九歌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放在大腿上的手却无意识地攥紧了，指节微微泛白，只有这点泄露了她内心并非表面那般镇定。她直视着夏雅君的眼睛，“还有，我们两个之间…什么都没做，这点你放心。他有教养，我也有。”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倔强的澄清。

她不需要任何基怜悯或容忍，她要的是基于事实的尊重。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紫檀的沉郁香气、腊梅的冷冽、茶汤的余韵，此刻都化作了无形的压力，沉沉地压在两个女人之间。

“精神方面有问题？你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她对上夏雅君的视线，“意味着我们之间的距离更大了。”

“那你还跟我讲？”

“我只是想跟他在一起，仅此而已。我救他，也只是因为他是陆怀川而已。你们对我的看法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们因为我而给他的压力。我爱他，但我不想让他那么累，让我那么累。”

林九歌挺直着脊背，迎接着那审视的目光，等待着最终的判决，心却沉到了谷底。

“……”

她沉默好久，视线落在手中那个小小的鸡翅木盒子上，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木纹。

“你跟年轻时候的我，真的很像。”

“？”

林九歌猛地抬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错愕。这个转折，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

“我跟怀川他爸爸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不受长辈同意。他爸爸性子温润，甚至可以说有些…优柔。怀川的爷爷，是家里的绝对权威，说一不二…”

她顿了顿，指尖在木盒上轻轻敲了一下，发出沉闷的轻响。

“阻力比你想象的还要大。怀川他爸…他孝顺，也看重家族责任，夹在中间，痛苦不堪。”夏雅君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时候，我也倔。我不像你，能这么清醒地分析利弊，我只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我拼了命地证明自己…”

林九歌完全怔住了。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失语。

夏雅君轻轻打开了木盒。深色的绒布衬里上，静静躺着一只玉镯。那镯子通体碧绿，水头极好，温润莹透，在客厅暖黄的灯光下流转着内敛而华贵的光泽，一看便知是传承已久的上品。

“这只镯子，是怀川的太奶奶传下来的，”夏雅君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郑重，“只传给陆家的媳妇。怀川的奶奶当年亲手给了我，今天…我想把它交给你。”

林九歌的目光落在镯子上，刚才说话时的锐利全然消失，只剩下少女应有的局促，“别…别了吧…”

夏雅君一笑，“你怕了？”

“…我才不怕，我只是担心你会后悔，到时候你要是找我要这个镯子，我可不会给你。”

“那就戴上。”

林九歌依言，小心地将玉镯推过手腕。

镯子的圈口不大不小，正正好好卡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温润的碧绿衬得她白皙的肌肤更加莹润。

“很好看。”夏雅君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真心的笑意，目光柔和地落在林九歌的手腕上，“像是专门为你留的。”

林九歌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谢谢。”

“一家人，不说谢。以后啊，这里就是你的家，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不用再绷着。”她的目光扫过林九歌依旧挺直的腰背，带着善意的调侃，“在医院躺了那么久，身子还没好利索呢，放松点。”

林九歌听着她的话，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

“累了吧？”夏雅君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状态，语气更软了些，“房间都收拾好了，就在怀川卧室隔壁。我带你上去歇会儿？怀川他们估计还得一会儿。”

“不用麻烦您了，”林九歌连忙说，“您告诉我怎么走就行。”

“那怎么行，”夏雅君不由分说地站起身，“第一次来，总得认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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