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他们知道是妈妈”
生产这天，林九歌因为宫缩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
她哭，陆怀川也哭，“不生了，下次再也不生了…”
林九歌紧紧握着陆怀川的手，冷汗直流，“我要是、我要是在里面发生什么意外，你…”
“你别胡说八道！”
陆怀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紧紧回握住她冰凉湿漉的手，力道很大，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牢牢钉在人世间，不让她有任何不好的念头。
“林九歌，你不会有任何意外！绝对不会有！知不知道！”
陆怀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最镇定、最令人信服的语气说道，尽管他自己的心脏正因恐惧而疯狂擂动，“这只是生产过程中正常的疼痛，医生和护士都是最好的，他们经历过无数这样的情况。你和宝宝都会平平安安的。”
“你答应过要陪我很久很久，我们还要一起看着宝宝长大，一起送他上学，一起变老…你不能食言，林九歌，我不准你食言！”
他的声音到最后，几乎带上了恳求的意味，那层强装的镇定快要裂开，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恐惧。
这时，护士走过来准备推林九歌进产房，“家属就送到这里吧。”
陆怀川却像是没听见，依旧死死抓着林九歌的手不放，目光胶着在她脸上。
林九歌在阵痛的间隙，看着他这副比自己还要慌乱痛苦的模样，心底反而奇异地生出一丝力量。
她艰难地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气若游丝却努力让每个字都清晰，“好…我不乱说…你…在外面等我……”
陆怀川重重地点头，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产房的门缓缓关上，最终隔绝了他的视线。
陆怀川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缓缓滑坐到走廊的长椅上，双手插入发间，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
刚才所有的强装镇定瞬间崩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后怕和等待的煎熬。
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
产房隔音很好，他听不见里面任何声音，这死寂般的等待更像是一种凌迟。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挑战他紧绷的神经。
全家都在外面等着。
“别紧张，”夏雅君看着儿子失魂落魄、脸色比产妇还苍白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脊背。
“别紧张，”她的声音温和而沉稳，带着经历过风浪的从容，“你看看你，九歌在里面努力，你倒是先要倒下了。当初我生你的时候，你爸爸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差点把产房外的地板走出个坑来，但里面医生护士都在，一切都会顺利的。”
陆怀川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妈…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
他脑海里全是林九歌最后那张苍白痛苦的脸，以及那些该死的、不受控制冒出来的医学并发症名词。
“知道你担心，”夏雅君理解地点头，“但你现在这样，等九歌出来看到，不是更让她担心吗？她还需要你支撑呢。”她递给他一瓶水，“喝点水，定定神。九歌那孩子，看着柔柔弱弱，骨子里韧劲足着呢，为了你和宝宝，她一定会平安出来的。”
陆鸿影也走过来，沉声道：“怀川，你是学医的，更该相信现代医学。放宽心，等待好消息。”
陆怀瑾和陆怀薇相视一眼，他们虽然不懂，但看到哥哥那样，心里也是害怕。
家人的话语和陪伴像是一股温和的力量，稍稍缓解了陆怀川独自承受的煎熬。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想平复过快的心跳，但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将它看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突然，产房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一条缝。
陆怀川像弹簧一样猛地从长椅上弹起来，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门口，声音急切的发颤，“医生！怎么样了？！”
出来的是一位护士，脸上带着疲惫却又喜悦的微笑，“恭喜，产妇林九歌，顺利诞下两名男婴，哥哥六斤一两，弟弟五斤七两，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四个字像是最有效的强心剂，瞬间击散了陆怀川心中所有的阴霾和恐惧。
他腿一软，差点没站住，幸好扶住了旁边的墙。
那种失而复得般的狂喜席卷了他，让他眼眶发热，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住地点头。
夏雅君和陆鸿影也立刻围了上来，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惊喜笑容，“太好了！真是双喜临门！太好了！”
“产妇还需要观察一下，稍后会推回病房。宝宝们也很健康，家属可以先准备一下。”护士说完又退了回去。
陆怀川依旧站在原地，仿佛还没从那个巨大的好消息里回过神来。
直到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两声婴儿此起彼伏的响亮啼哭，那声音像是一道阳光，彻底驱散了他心中最后的不安。
他缓缓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抬手捂住了眼睛。肩膀微微抖动了几下。
夏雅君笑着，喜悦溢于言表，“快，快去看给九歌和宝宝们准备的东西齐不齐。一下子来了两个，估计还得再添置些。小瑾，快给奶奶打电话！”
“好！”
走廊里，暂时只剩下陆怀川一个人。
他慢慢放下手，眼角还有些湿润，但脸上已经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带着巨大喜悦和些许难以置信的笑容。
他的九歌，没事。
他们的孩子们，来了，还是两个。
他长长地、彻底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
产房内。
林九歌被推回来的时候麻醉药效还没过，还在昏睡着。
陆怀川已经守在病房里，所有的慌乱和焦虑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全都化作了极致的心疼和温柔。
他快步迎上去，协助护士一起，极其小心地将她转移到病床上，每一个动作都轻缓得不能再轻缓，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琉璃。
他坐在床边，寸步不离，目光一刻也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不知过了多久，林九歌的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麻醉过后的是剧烈的疲惫和身体上的不适感，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适应着光线，视线最终聚焦在床边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怀川…”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微不可闻。
“我在。”陆怀川立刻倾身过去，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他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但此刻盛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林九歌微微摇了摇头，记忆慢慢回笼，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摸肚子，却被陆怀川轻轻按住，“别乱动，有伤口。”
“宝宝呢？”她轻声问，记忆中最后的剧痛和护士的话语似乎暗示了不止一个。
陆怀川连忙回答，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眼里闪着骄傲和喜悦的光，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微颤，“宝宝们很好，都非常健康。九歌，你真了不起，我们有了两个儿子。”
“他们..还好吗？”林九歌有些虚弱地确认道，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特别好！”陆怀川用力点头，语气充满了欣喜，“哥哥五斤七两，弟弟六斤一两。护士说他们都很强壮，刚刚抱去洗澡做检查了，一会儿就送过来。爸妈和小瑾薇薇他们都去看过了，激动得不得了，说两个小家伙都漂亮，像你。”
听到孩子们平安健康，还是两个，林九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软软地陷进枕头里。疲惫和疼痛依旧存在，但都被一股巨大的、加倍的暖流般的幸福冲淡了。
陆怀川低头，珍重地吻了吻她的额头，鼻尖有些发酸，“九歌，辛苦了…谢谢你，谢谢你平平安安，还给了我两个这么好的礼物。”
林九歌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反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指，虚弱地笑了笑，“傻瓜…是我们两个人的宝宝啊。”
正说着，两位护士各抱着一个襁褓进来了，“宝宝们来了，爸爸妈妈可以看看小宝贝们了。”
陆怀川立刻起身，先是小心翼翼地从一位护士手中接过第一个襁褓，他的动作僵硬又笨拙，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易碎品。他极其轻柔地将第一个宝宝放在林九歌枕边早已准备好的小床上，然后又同样小心地从另一位护士手中接过第二个孩子，放在另一边。
他弯下腰，目光在两个小家伙身上来回移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林九歌侧过头，目光依次落在两个小小的人儿脸上。他们都闭着眼睛，皮肤红红的，还有些皱，像两个小老头。她蹙眉，有些嫌弃，“好丑啊，他们一点都不像我。”
陆怀川正满心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巨大感动和小心翼翼中，听到她这句带着点嫌弃和委屈的嘟囔，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俯下身，凑近她耳边，用气声温柔地解释，语气里满是宠溺和好笑，“宝贝，刚出生的宝宝都是这样的。皮肤红是因为长时间在羊水里泡着，有点皱是因为皮下脂肪还没长起来。过几天长开了，就会变得白白胖胖，肯定像你一样漂亮。”
他似乎怕她不信，又补充道，带着点专业的口吻，“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说明我们的宝宝们很健康。你看他们的五官多端正，鼻梁都挺高的，像你。嘴唇的形状也好看，像我。”
这时，夏雅君和陆鸿影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刚好听到小两口的对话。
夏雅君立刻笑着帮腔，“是啊九歌，小孩子刚生下来都像个小老头似的，怀川刚出生的时候比这还皱巴呢，现在不也人模人样的？你看这俩小家伙，多结实，多有精神头！”
陆怀川无奈地看了自己母亲一眼，“妈妈…”
夏雅君不理他，满眼慈爱地看着两个小孙子，简直不知道先看哪个好，“哎哟，我的两个小乖孙，瞧这头发多黑多密，额头多饱满，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奶奶看着就欢喜得紧！”
林九歌被婆婆和丈夫这么一说，再仔细看看那两小团，似乎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尤其是看到他们无意识地咂巴着小嘴的模样，心尖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戳了两下。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离她最近的宝宝的小手。那只小手忽然动了一下，然后本能地张开，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指尖。
几乎同时，另一个宝宝也哼哼了一声，小手动了一下。
林九歌震惊又欣喜，“哇，他…他抓住我了…另一个也动了…”
陆怀川看着这一幕，心柔软得一塌糊涂。他伸出手，将妻子的手指和两个儿子的小手轻轻拢在一起，用自己的大手温暖地包裹住，形成了一个更大更温暖的保护圈。
“嗯，”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无尽的满足和喜悦，“他们都知道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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