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道貌岸然

一桩桩，一件件，甄氏历数着自己这些年为沈愈所做的一切。

然而沈愈只是肃立一旁，满眼冷漠，没有丝毫的动容。

楚姮和明寒川躲在屋顶上，将甄氏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从一开始，明簪雪与沈愈的邂逅便是这两个人的精心设计，无关真心，只有图谋。

沈愈冷淡地说道：“我从未逼迫你做过什么，这些事皆是你自愿，甄兰，你又何必说得百般委屈？是，你是助我筹谋一切，可你又何尝不是为了你自己？

“你原本不过是个青楼女子，若没有我，你如何能改换身份，以甄家女儿的身份成为侯府夫人？

“你假称栖梧是簪雪的女儿，不也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女儿有一个显赫的外祖家作为倚仗，将来能入得后宫，母仪天下？”

甄氏抹掉眼泪，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是，我是为了我的女儿，可栖梧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吗？我当年那么做，你不也没有反对吗？”

明寒川忍不住皱了皱眉。

所以，当年甄氏将姑母的女儿调换，沈愈也是知情的！

可是为什么？表妹不也是沈愈的女儿吗？这么做对沈愈又有什么好处？

明寒川正心中困惑，便听到祠堂内的甄氏笑了起来。

“是啊，栖梧是你的女儿，身体里的的确确流着你沈愈的血，可明簪雪生下的两个女儿却都不是你沈愈的种。

“我私心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过得好，你也希望最终能飞上枝头的是你自己的女儿，而不是两个让你背负屈辱的孽种，你更害怕那两个孽种站到高处后得知真相，会寻你报复。”

甄氏的表情在晦暗闪烁的烛火中变得扭曲。

“沈愈，你怕了，当你看到那个被你舍弃掉的孩子高居庙堂，生杀予夺翻云覆雨时，你连睡觉都在做噩梦。

“你以为将她丢出去为公主替死，她就再也不可能活着回来，明簪雪也疯了，世上再没人能知道你用一个便宜女儿换来了自己的侯爵之位。

“可是她偏偏活着回来了，还变得那般强大，强大到连陛下公主和满朝文武都战战兢兢，畏如虎狼。

“你害怕她终有一日会发现真相，所以你帮着陛下和公主一起铲除了她，还做出一副大义灭亲的姿态。

“是啊，你沈愈何其忠心，为了陛下和公主不惜献祭自己的‘女儿’，只要你捏着这个秘密，陛下和公主都要敬你三分。”

沈愈终于没有了最初的平静漠然，沉声喝道：“够了！我沈愈十年寒窗，科举高中，能走到今日凭的是我自己的谋略手腕。

“君君臣臣，公主落难，我让扶摇代替公主本就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她既然身为替身，本就该功成身退，功高盖主就是犯上，我沈愈一腔忠心为君分忧，大义灭亲又有何不对？

“扶摇虽非我的亲生骨肉，可我亲眼看着她出生长大，也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你以为我便不心疼吗？可是为了陛下，为了公主，为了大齐社稷，我沈愈无悔。”

明寒川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

沈愈在人前总是一副君子德行，没想到本性竟是这般的无耻。

好一个仁义道德，忠君爱国，好一个冠冕堂皇，道貌岸然。

这样寡廉鲜耻自私无情的话，真亏他说得出口！

明寒川无声地看向楚姮，连他听了这些话都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下去将沈愈这个伪君子千刀万剐，作为当事人，又该是如何的愤怒难过？

可是……

楚姮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像是幽沉的古井，冰冷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甄氏听了沈愈的话大笑了起来：“那你又为何同意我将沈明月送走？”

沈愈冷哼一声，说道：“事情是你一人所为，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甄氏心知肚明，沈愈是想将所有事情都推到她一人身上，让她独自承担明家人的怒火。

不过眼下四周无人，既然两人都彻底将脸撕破了，甄氏也懒得陪他做戏。

“沈愈，那是因为你心虚，你害怕将这个孩子留在身边会引人怀疑，联想到沈扶摇的事。

“当然，看到这个孩子也会让你想到身为一个男人的屈辱，想到明簪雪不知与哪个野男人苟合，给你戴了绿帽子。

“当年若非明家突然回京，看到明簪雪疯疯癫癫，想要让你与明簪雪和离，你必须利用明簪雪腹中的这个野种，打消明家人要你和离的想法，只怕那时候你已经悄悄堕掉这个孩子了吧？

“留你不愿意留，杀你又不舍得杀，尤其后来你悄悄去砚城，看到这个孩子与死去的沈扶摇越来越像，即便沈扶摇死了你还是想要利用她那张脸，再为自己谋求更显耀的权势地位。

“你就是这样一个人，自私自利，利用身边能利用的一切，不惜攀附女子的裙带为自己铺路，这世上无人比我更了解你，知晓你曾经做过的一切。

“沈愈，你想将事情都推到我一人身上，难道就不怕我将这些事情全都抖露出去吗？”

沈愈却是没有甄氏想象中的恼羞成怒。

他撩起衣摆坐在甄氏对面，含笑看着甄氏。

“没错，我是不想让你将这些事都说出去，可是兰儿，我若是声名狼藉，一无所有，你可想过长风和栖梧又会如何？”

甄氏面容一怔，气得浑身发抖：“沈、愈！”

沈愈笑道：“只要我还是宁平侯，还是青云台辅臣，朝廷肱骨，长风便永远是宁平侯世子，将来他也会承袭我的爵位。

“而栖梧也还是侯府千金，她自幼听从你我的吩咐，刻意与明家人亲近，只要你一人将明家人的怒火都担了下来，镇北侯府与宁平侯府的关系就不会有任何改变，明家人也只会憎恶你一人，不会迁怒于栖梧。

“这些年我们在栖梧身上倾注的心血比对长风还要多，栖梧一心入宫，你也不想让她因你受到连累吧？”

沈愈走到甄氏身前，抚摸着她的脸，仿佛仍是当年的温柔郎君。

“兰儿，你我相识于微末，我也不忍心如此对你，可我们年岁渐长，总要为我们的儿女做长远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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