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沾光砸场

响云楼自开张之后，每日都是客似云来，门前的马车络绎不绝。

便是近来汇聚京城准备春闱赴考的举子们也都来凑个热闹，因为响云楼中不仅有吃喝玩乐的花样，还有供文人高谈阔论、以琴棋书画交友的风雅台。

巧的是，当这些文人士子们进入风雅台，窗扉大开，对面便是曾经风靡一时的鸣鹤馆。

只是这头的响云楼越是繁华热闹，就越是衬得对面的鸣鹤馆萧条冷落。

士子们站在风雅台上大声地辩学论道讲经，意气风发，大有气吞山河之志，抬头便可看到鸣鹤馆遍布疮痍的匾额，不禁想起曾经的鸣鹤馆亦是广纳天下读书人，让文人士子褒贬时政，各抒己见，大有春秋战时百家争鸣的学林繁盛。

两相对比，不禁让人心生凄凉。

看到白发老翁捧着一卷古籍坐在鸣鹤馆的门前，读得津津有味，鸣鹤馆内有清雅的古琴声悠远飘荡，真是身在闹市，心在竹林山水间，这才是读书人真正向往的风雅。

有初到盛京的举子们三两结伴，忍不住上前问白翁：“老丈，你读的什么书？”

白翁便恋恋不舍地从书中抬头，将手上的书卷递来。

举子们纷纷探头看，惊讶地发现这竟是失传已久的古籍孤本。

“老丈，您这书可卖？”

白翁立马视若珍宝般夺了回去：“不卖，鸣鹤馆的藏书只可借阅抄录，分文不收，但概不售卖。”

举子们本已经满心失落，听到这话又面露惊喜。

“此等孤本，老丈真愿意让我等借阅抄录？”

“当真分文不收？”

“老丈，你们这馆中可还有别的古籍珍本？”

白翁便点头，起身将门口让开：“鸣鹤馆开馆以来的规矩，馆内藏书皆可供天下读书人借阅抄录，分文不收。”

真正的读书人，但凡不是沽名钓誉之辈，都是真心爱书。

这几个举子并不知有关鸣鹤馆的过往，他们原本只是想来响云楼见识一番盛京的繁华，可此时却被一本古籍吸引进了鸣鹤馆。

当然也有人注意到了这几个举子进入鸣鹤馆，有的生怕招惹麻烦，敬而远之，有的则难免心生好奇，犹豫着是否也进去一观。

人性天性从众，响云楼门前来来往往的宾客，难免会有那么几个看到有人进出鸣鹤馆，心中的忌讳便淡了几分，忍不住进去瞧上一眼。

起初只是零零星星三两人，但随着来光顾响云楼的宾客越来越多，进入鸣鹤馆的人也如滚雪球一般渐渐多了起来。

响云楼内。

胡老板靠在窗前瞧着对面。

仆从常喜如今也是响云楼的管事了，凑到胡老板身边小声道：“掌柜的，对面可算是沾了咱们的光了，咱们没开张前，那头可是连麻雀都懒得去拉屎，这不是在抢咱们生意吗？要不要想想法子？”

“呸，粗俗！就你这样我可不敢让你招待那些举人老爷们。”

胡老板一巴掌拍在常喜的脑袋上，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压着嗓子。

“你小子懂个锤子，哪是对面沾了咱们的光？分明是咱们沾了人家的光！怎么着都是先有了人家，才有了咱们。”

胡老板看了几日，早就看了个心明眼亮。

那位楚姑娘又是出银子又是安排人，让他在这条街上开了这响云楼，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这鸣鹤馆。

胡老板见常喜傻头傻脑，压根没听明白，一把将人扯过：“我可警告你，你小子别去对面给我惹事，不然我头一个把你剁碎了喂麻雀……我的个姑奶奶！”

胡老板忽然瞪着窗外低呼一声，心道：可真是不能背后说人！

楚姮带着幕离，但胡老板一眼就看到了她身边的丫头。

“快，找个西郊的人去招呼楚姑娘。”胡老板不敢当众与楚姮走近，只低声催促常喜。

响云楼内很多的伙计婢女护卫都是来自西郊的湛卢军旧部及家眷，由这些人去招呼楚姮再合适不过。

避开了那些热闹的分区，楚姮被带到了相对清静的风雅台雅间。

江洛已经早早等在屋内，见到楚姮，起身抱拳相迎。

“楚姑娘。”

楚姮略一颔首，坐到临窗的位置：“给鉴察司的消息可放出去了？”

“是，我们的人掐算着时间，等这头秦三一到，鉴察司那头应该也就动了。”

“薛祈善呢？”

“已经到了。”江洛动了动嘴唇，迟疑片刻，又道，“林副帅也亲自来了。”

楚姮赫然抬眸：“他的身子没问题吗？”

关于林湛的具体情况，江洛始终不曾向楚姮透露过，就是担心楚姮会和裴容与一起对林湛不利。

可如今听到她开口第一句不是问别的，而是关心林湛的身体状况，江洛心中既是愧疚又是温暖，那点顾虑也打消也大半。

江洛说道：“洛大夫医术高明，林副帅已经恢复神智，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了。”

等待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对面鸣鹤馆里那一缕似有若无的琴声戛然而止。

响云楼前厅里的歌舞声也骤然停歇，像是被人粗暴地生生扯断。

秦三公子带着一众护卫，煞气腾腾地闯进了响云楼。

“给我砸！”

胡老板的心提了起来，脸上表情却是有些古怪，说是担忧害怕，但又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常喜再次看得稀里糊涂，掌柜的自从跟着那位楚姑娘进了京就变得神神叨叨的，让人看不明白。

他这究竟是希望人来砸场子，还是不希望人来？

正想着，便听到耳边胡老板低声喃喃一句：“总算是来了，还是来了啊……”

同一时间。

鉴察司官署内，孙善急匆匆跑来向裴容与禀报。

“督主，下头渡鸦传来的消息，说是林湛可能就在响云楼。”

“可信？”

“应该是可信的，因为……薛祈善今日也在响云楼会友。”

林湛当初被害获罪，与薛祈善脱不开干系，既然薛祈善在，那林湛出现还不稀奇。

裴容与迤迤然起身：“走，去瞧瞧。”

……

自打响云楼开张，京中所有人都知道，水云楼背后的东家终有一日会打上门来。

尤其秦三公子前阵子被人阉了，这口气听说还没出呢！

秦三公子原本就性情暴戾，横行无忌，如今成了个没根的，那更是从根里烂透了，太监嘛，性情都古怪，就像那位裴督主。

响云楼这回算是撞到了枪尖上。

“咚、咚！”楚姮指节敲在桌面上，蓦地停下，缓缓站起身，“差不多了，我也该出去见一见秦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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