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蚯蚓

楚姮站在二楼楼梯口，看到响云楼的描金门匾被砸到一楼大厅中间。

秦三公子秦云霄踩在匾额上，将一把长刀插在脚下，拄着刀柄环视四周，恨不得将鼻孔朝天。

“什么阿猫阿狗的贱民也敢与水云楼抢生意，也不打听打听水云楼背后的东家是谁，都给本公子砸了，我看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秦家的护卫们四处打砸伤人，如同土匪过境。

响云楼的护卫们多是湛卢军旧部，或是新招的青壮，见了这般情形难免气盛。

“掌柜的，真就让他们这么砸吗？”

一个新招来的青壮护卫撸着袖子，结实的胸膛剧烈起伏。

胡老板看了眼年轻人额头上的伤口，低声说道：“不是说了嘛，东家早有吩咐，只要面子上拦一拦就成了，想砸就让他们砸，别叫咱们的人伤着，秦家这些人可是真敢当众杀人的。”

胡老板不免又警告一句：“谁要是敢违背东家的吩咐，响云楼可不留人。”

湛卢军旧部们都心中有数，他们上头的东家是湛卢军的将军，此番必是另有目的的。

可这壮实青年却不知其中内情，忿忿淬了一口血沫，嘀咕：“响云楼都被人砸没了，还响云楼。”

胡老板耳朵尖得很，抬脚要踹，看到楼梯口的楚姮，立马肃正身形。

可算是要来了！

再这么砸下去，他也肉疼。

楚姮侧耳望向另外一个方向。

此时大厅里的乐声早已经停了，连乐器都被砸碎了一地，可另一头的梨园台内却仍有咿咿呀呀的戏曲清唱声传来。

有懂戏之人听出，这唱的是《李玉郎挂帅》，没有鼓点铜锣伴奏，小生的唱腔功底深厚，高亢激昂。

耳边是戏子扮演的小将单枪匹马挂帅出征的清唱，眼前是将军子弟肆意打砸，恶霸无赖一般的行径。

实在是讽刺。

“秦三公子在天子脚下这般横行无忌，不知将我大齐律法放在何处？”

楚姮缓缓走下楼梯。

秦云霄闻声望向楼梯口，看到是楚姮的瞬间，他一双眼睛里的阴戾之气更盛。

“哈，这可是冤家路窄。”

秦云霄将插在匾额上的长刀拔起，缓步走向楚姮。

“沈明月，你和你大哥联手坑了我，他抱得美人归，你也成了县主，我却被你们兄妹害到如今的地步，你们沈家拖着不肯交人，你居然还敢撞上来。”

秦云霄抬起长刀直指楚姮。

楚姮面不改色，岿然不动：“不是我要撞上你，而是你秦三公子自己打上我家的门来。”

“你家？”秦云霄怔愕，疑道，“这响云楼是你们宁平侯府的产业？”

楚姮没有正面回答，扫一眼四周的乱象：“秦三公子，敞开门做生意，端看各自的本事，你今日这般行径便是放到陛下面前也是无理可讲，今日我响云楼损失惨重，不知秦三公子打算如何赔偿？”

“赔偿？”秦云霄笑得直不起腰来，夸张地抹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沈明月，你居然还要本公子赔偿？行啊，我说呢，是谁不要命了敢跟我秦家对着干，沈愈那老小子可真是越活越糊涂了。”

秦云霄抹着手上的刀锋，舔着嘴角：“本来我打算砸一通就算了，可现在看到你，本公子这心里就更不痛快了，今天这场子我要砸，人，我也要！”

秦云霄扬了扬长刀，两个秦家护卫立马上前，一左一右想要拿住楚姮。

胡老板啧啧两声，小声嘀咕：“蠢哪！”

那小女子俏生生站在那里，怕是多数人都以为她是砧板上的鱼肉。

瞧把秦三公子给嚣张的。

可惜呀，那小女子要的就是秦三公子的嚣张。

秦三自以为自己是持刀之人，可以主宰那小女子的生死。

殊不知，他不过就是小女子用来引诱肥鱼咬钩的一条蚯蚓。

果不其然，就在两个秦家护卫的手就要碰到楚姮时，秦云霄忽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脸颊飞了过去，带起两道寒风。

下一刻，他亲眼看到那两个护卫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两座冰雕，脸上还保持着前一刻的凶恶表情。

“喀拉！”两座冰雕裂开，碎得四分五裂，落了一地。

挤在周遭的人群中发出一声声惊惧的惨叫。

秦云霄蓦然回头瞪向响云楼门口，咬牙切齿：“裴容与，你这个阉狗也要与本公子作对吗？”

玄云卫冲入响云楼，与还在打砸的秦家护卫对上。

裴容与带着玄云卫走了进来，冷漠的眼神如同蛇一般上下扫视秦云霄，别有深意地落在他身下某处。

“秦大将军虎父无犬子，秦三公子真是勇武，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楚姮没忍住失笑出声。

秦云霄瞬间脸色铁青，攥紧着刀柄，却又不敢贸然冲上去，毕竟那一地的冷冻尸块还在那里摆着。

“鉴察司奉旨行事，搜查逆贼，敢有抗命者，不论是谁，就地格杀。”

裴容与的话音才落，又有一队人马冲进了响云楼。

“武卫营？哼！”秦云霄沉着脸冷笑。

京中有一支武卫营，与禁军、玄云卫和京畿大营驻军共同守卫着盛京皇城。

而这武卫营的指挥使正是沈愈。

虽说就是一群游手好闲的，平日里走街串巷无所事事，可拉出来也是能唬人的。

今日这支武卫营带队的正是任南城部率的明家二公子明寒英。

明寒英佩剑而立，冷眼扫视四周：“何人敢在盛京城中闹事？”

秦云霄原本就没把响云楼放在眼里，带来的护卫虽不少，可眼下和鉴察司与武卫营一对比，瞬间就不够看了，大有被包围之势。

楼下三方对峙，已经形成了楚姮想要的结果。

没有裴容与的出现，沈愈便不会出手沾上响云楼这个烫手山芋。

可今日之后，所有人都会将响云楼和沈愈、裴容与联系到一起。

那些想动响云楼的人总要先掂量一二。

只要响云楼开着一日，总会有人注意到对面的鸣鹤馆。

但这只是她的目的之一。

楚姮悄眼看向楼上。

在二楼的一间雅间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四十余岁，身形颇有武将之风，身旁跟着一个随从。

西南军天策将军，薛祈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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