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追忆过往（2）

砰——！嗤——！

金箍棒狠狠砸在他的肩胛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火尖枪穿透了他的肋下，带出一摊灼热的鲜血！

杨戬的身体剧烈一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角溢出一道鲜红的血线。

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数步，靠在了身后的山壁上，才勉强站稳。

孙悟空和哪吒一击得手，看着杨戬重伤的模样，眼中的怒火未消，却也没有再继续追击。

他们都有分寸，盛怒之下出手虽重，却并未直击要害，更多的是发泄那无法抑制的愤怒和后怕。

山谷内一片死寂，只有杨戬压抑的喘息声和血腥味弥漫开来。

良久，杨戬才缓缓睁开眼，看着怒视着他的两人，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沙哑而平静：“打够了？”

他顿了顿，黑眸中是无尽的痛楚和自责，低声道：“那一幕……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梦魇。”

“那时我看着她燃烧精血逃走……我比你们……更恨我自己。”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孙悟空和哪吒胸腔中的熊熊怒火。

他们看着杨戬那毫不作伪的痛苦和深可见骨的自责，再想到阿曦后来依然选择陪伴在他身边……

他们明白，那一刀，伤的不仅仅是阿曦，更是将无尽的悔恨和折磨，刻进了杨戬的灵魂里。

孙悟空重重地哼了一声，收回金箍棒，别开脸，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他余怒未消。

哪吒也收回了火尖枪，周身的火焰渐渐平息，只是赤瞳依旧狠狠瞪着杨戬，像是在说“算你识相”。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三人情绪大起大落，从重逢的狂喜到得知真相的震惊醋意，再到此刻因为阿曦过往受伤而产生的共同愤怒与心疼……

种种情绪交织冲刷，反而让那种针锋相对的尖锐敌意，奇异地淡化了些许。

一种更为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氛围开始弥漫。

他们都爱着同一个人。

他们都曾失去过她，又苦苦寻找了万年。

他们都曾在她不同的生命阶段，给予过爱，也或许……都曾有过未能护她周全的遗憾。

孙悟空忽然嗤笑一声，带着点自嘲：“说起来……俺老孙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看向床上沉睡的阿曦，金眸中充满了后怕和绵长的心疼：“曦儿第一个世界是凡人……她陪俺在五行山下，整整十年。”

“她一个凡人，省吃俭用，却想方设法给俺带好吃的东西，给俺搭棚子遮风挡雨……她还会医术，去山下行医救人，却从不收报酬，只求那些人日后若路过五行山，看见一只被压着的猴子，别打骂他，若能扔个果子就更好了……”

孙悟空的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哽咽：“那是压了俺五百年的山里……唯一的暖和劲儿。”

“可是……”他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白，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悔恨和无力，“她为了告诉我……西方的算计……被天道反噬……身体严重受损……”

“俺知道她活不了多久了……但她却装着若无其事……俺也装着没察觉……但是看她一天比一天苍白的脸色……俺拼命想挣脱封印，却……无能为力……”

“她死的时候……俺被压在山下，动弹不得！隔着几座山！俺什么都不知道！俺还等着她第二天再来……一直等，等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一年后，阿曦约定好来给俺修棚子的木匠来，才告诉俺……她早就死了……”

“俺后来……后来用了追溯过去的法宝才知道……”孙悟空的声音颤抖起来，“她为了救村民，和山匪以命换命……忍着毒药穿肠之痛，还望着往五行山的方向，苦苦挣扎着想爬过来找我……”

“她成了骨妖，百年时间，踏遍了周围所有的山山水水找俺……俺们明明离得那么近，甚至可能视线都交汇过无数次……却隔着如来的破封印，谁也感知不到谁……”

“她独自一人在俺附近的荒山古墓里住下……修炼间隙就会眺望她觉得是五行山的方向……后来她被天道压制，陷入过沉眠……我一直找不到她……直到……直到她留下的后手生效，才让俺终于……找到了她……”

他说不下去了，猛地转过身，肩膀微微颤抖。

那些被他深藏的、从未与人言说的悔恨和心疼，此刻在某种同病相怜的氛围下，宣泄而出。

哪吒听着，赤瞳中的怒火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怔忡和一丝复杂。

他没想到，看起来最洒脱不羁的孙悟空，竟然有着这样一段过去。

他想起自己的世界里，姐姐虽然担子重，但至少他一直知道她在哪里，能见到她，能陪着她……

杨戬靠着山壁，捂着不断渗血的伤口，也沉默地听着。

相比起孙悟空那种生死相隔、漫长寻觅的绝望，他那一次的误伤，虽然痛彻心扉，但至少……他还有机会弥补和陪伴。

三个人，三段情，三种不同的遗憾与痛楚。

在这一刻，奇异地共鸣了。

他们不再是单纯的、充满敌意的竞争者，更像是……共享着同一份最深重爱恋与失而复得喜悦、也背负着不同遗憾的……难友。

尴尬和醋意依然存在，但一种更沉重的、关于“守护”的共识，在无声中慢慢凝聚。

他们都历经万难才失而复得。

这一世，无论如何，绝不能再失去。

无论要面对什么，天道威胁也好，这尴尬的局面也罢，甚至包括……彼此的存在。

孙悟空转过身，金眸虽然还红着，却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锐利，他扫过杨戬和哪吒，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一世，俺老孙绝不会再让曦儿受一点委屈！谁也不行！”

哪吒重重点头，火焰在眼底重新燃烧，是坚定的守护之火：“我也一样！谁想伤害姐姐，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说着，瞥了杨戬一眼，补了一句，“你也一样！再敢碰伤姐姐一根头发，我烧了你的灌江口！”

杨戬缓缓直起身，尽管脸色苍白，伤口还在流血，但那冷峻的面容上却是一片冰封般的坚定。

他迎上两人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她分毫。”

包括我自己——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眼神已然明示。

三人目光再次交汇，这一次，少了些剑拔弩张，多了些沉重而复杂的共识。

他们依旧是谁也无法说服谁，谁也不愿放手。

但至少，在“守护阿曦”这一点上，他们达成了暂时的、坚固的同盟。

山谷再次陷入沉默，却不再是之前的尴尬凝滞，而是一种风雨欲来前的、带着伤痛与决绝的平静。

三个强大的男人，如同三座沉默的山峰，守护在养魂木床前，各怀心思，却又目标一致。

他们的爱，注定充满了挣扎、醋意、甚至可能的冲突。

但那份历经万载寻觅才重燃的火焰，绝不会轻易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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